等百姓们散了,萧言锦一边往郡府走,一边吩咐道,“参战将士回驻营休息,未参战将士修整城池,各处城门做好防御,百姓挨家挨户登记造册,排除可疑人等。平西郡容不得宵小。”
“是。”沈焕臣与刘震宇同时领命,揖手离去。
萧言锦疲倦的捏了捏眉头,听到亲卫说,“主帅,冷护卫方才托人带话,说灯草姑娘安置在主帅院里的西厢房了。”
萧言锦手一滞,缓缓垂下来,唔了一声,提起的脚步轻而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想她想得要命,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她面前,可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拽着他,似近乡情怯,不知如何面对?
他在平西郡有郡府,虽不比上京的肃王府,但白墙黑瓦的房屋错落有致,平顶挑出竖直的飞檐,是典型的西北建筑。齐子恒来的时候,征用了这里,是以保存得还算不错,进门是照壁,绕过去是办公的衙门,两排值房,从二门进去是前堂,左边花厅,右边校场,再过去是个小小的池塘,塘上有石拱桥,连着他三进三出的院子。
萧言锦刚进门就看到值房前杵着两排人,有男有女,皆是仆从打扮,是齐子恒住这里时征来的奴才,他死了,奴才们留下了,被亲卫们呼喝着问话,看神情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无措。
萧言锦在的时侯不用丫鬟和老妈子,整个郡府只厨房有一位膀粗臂圆的厨娘,余下几个男杂役,他的一应事物全是亲卫打点,不过管家倒是有一个,大约早被齐子恒撵走了。
匆忙扫一眼,正要走,听到一个声音万分激动的喊他,“王爷,主帅,我的王……”
萧言锦扭头一看,一个中年男子三步并作两步朝他冲过来,卟通跪在面前,一抬头,老泪纵横,正是管家刘进。
萧言锦淡淡道,“哭什么,起来说话。”
因为太过激动,刘进整个人都在抖,抽泣着道,“王爷,奴才还以为此生再也……那齐子恒是个霸道的人,一来就将奴才赶了出去,奴才没走远,在平西郡里东躲西藏过日子,就盼着有一天,王爷能回来,今日听说王爷攻进了城门,奴才就跑来了,老天爷没瞎眼,保佑王爷平安归来,我日日夜夜求神佛…………”
萧言锦知道他若不打断,刘进能哭诉到半后夜,便说,“找一找府里有没有银子,将那些仆妇杂役打发了。”
刘进扯着袖子抹眼泪,“有有有,齐子恒贪厌得很,弄了好些银财收在库房里,方才奴才去看过了,比王爷走的时候还要多。”
萧言锦说,“你来安排,按从前的规矩办。”
刘进一双眼睛搓得通红,“奴才听王爷的吩咐。”
萧言锦刚要提步,想起什么,往那些仆妇看了一眼,又道,“挑一个机灵点的,年纪不要太大的丫鬟留下。”
刘进立马不抹眼了,响亮的应道,“是,奴才定挑个最好的,让王爷满意。”
他家王爷不近女色,可一个男人若是一生不碰女人,跟太监有什么区别?阴阳调和,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以前他劝过,还被训斥了一顿,人果然还是要经历点风浪,才会开窍。
天边乌金西坠,这一日过得太快,又似乎过得太慢,腥风血雨仿佛已是许久前的事,满身的疲倦都抖落在归家的途中,此刻迈上石拱桥,萧言锦的心不由得加速跳动起来。
夕阳的余辉将池塘染成橙红色,水底下隐约有鱼在游曳。
院门口立着亲卫,见他过来,揖手行礼,“主帅。”
萧言锦微微颔首,负手走进去。还未进二门就听到温容的声音,“这院子选得好,你住西厢,我住东厢,说起来可不就成了典故。”
“想得倒美,”这是若梦的声音,“你住东厢,灯草住西厢,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东厢房还是我住最合适。”
温容,“那就是孤男寡女了?别忘了,正屋住着肃王,你住东厢房不方便。”
若梦,“我是医官,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那肚脐不也让我见过几回?”
“你?”温容有些气恼,“若梦姑娘这般口无遮拦,冷护卫也不管管?”
若梦笑得有些得意,“我可不归他管。”
冷锋,“若梦姑娘还是少说几句吧。”
萧言锦听了半天,没听到灯草开口,不过也不奇怪,灯草本是个闷葫芦,只有在他跟前话才多一点。
他慢吞吞跨进门里,见灯草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在看池子里的鱼。对温容和若梦的争执,她显得漠不关心。
萧言锦清了清嗓子,立刻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
温容气呼呼冲过来,“言锦兄,你来评理,东厢房该不该我住?”
萧言锦没理他,只看着灯草。
灯草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想喊他,又好像有点无措的模样。
萧言锦微微一笑,抬脚往她走,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主帅。”
回头一看,是沈澜心,她额上冒着薄汗,大步流星走过来,“属下方才清点过兵器库,光是城门的防御便不够,阿兄的意思,动员一下城中百姓,看能不能收罗一些铜铁器。还有那两万俘虏,说要归降,阿兄说平西郡的兵不同别处,要问过主帅的意思,再有,城中商贾现已在前厅里坐着,想见见主帅……”
萧言锦有些无奈,他是平西郡最高统帅,虽说底下有能人,有些事还得他亲力亲为。尤其城门防御马虎不得,刚好商贾们都在,省得他一个个去请了,粮草兵械还要靠他们鼎力相助。
他看了眼灯草,“我去去就回。”
温容,“言锦兄您忙,安置的事我们自己先商议着。”
天光渐暗,男人和女人的身影融入暮色中,一个高大威猛,一个英姿飒爽,看起来竟是十分相衬。
萧言锦和沈澜心走出了视线,灯草还遥望着,只是聚焦的目光早已经变得虚散,神情怔怔的,好像有人往她心里强行塞进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太过复杂,她简单的脑子完全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