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结了痂,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肉疙瘩,想起自己做的那个荒唐梦,忍不住笑,感觉还真像个肚脐。
他对萧言锦说,“瞧,我新长了一个肚脐。”
萧言锦对他孩子气的话不予理睬。温公子在死牢里待了几个月,貌似一点都没变,还是以前那个不着调的样子。
彼时,温容披半歪在床头,散着头发,衣怀大开,边上若来枝海棠,便是一幅春棠美人图。冷锋是正人君子,便是男子如此,他也觉得有些碍眼,调开目光,尽量不看他。
门口光影一闪,若梦挑开帘子进来,冷锋想都没想,一个箭步拦在温容前面。
温容,“……”
若梦也是莫名其妙,“怎么了?”
冷锋,“你来做什么?”
温容在身后答,“若梦姑娘自然是来给我瞧伤的,你拦在前面做什么?”
若梦点头,“我给温公子瞧瞧伤口。”
“我瞧过了,结了痂,已经好了。”
若梦有些好笑,“我是医官,是不是好了我说了算。你让开。”
冷锋踌躇了一下,回头冲温容使了个眼色,温容,“冷护卫,你挤眼睛做什么,这里没有外人,有话直说。”
冷锋脸微红,“穿好衣裳。”
温容乐了,“穿好衣裳,怎么瞧伤口?”
若梦也笑,“我是医官,不忌讳那些,在医者眼里,病患不分男女。”
冷锋被他们笑得脸越发红了,但是没有让开,还是萧言锦替他解了围,对温容淡声道,“瞧伤就瞧伤,敞着怀做什么?我这是营账,不是你的温柔乡,没个体统。”
温容只好把衣襟稍稍掩了掩。
若梦绕过冷锋,给温容瞧了伤,从随身的药匣子里找了两颗丸子给他,“温水送服一颗,另一颗待夜里睡之前再服用,之后便不用看了,洗澡擦身都可随便了。”
冷锋听她同一个男人说洗澡擦身,随意得像吃饭饮水,不由得皱起眉头。
沈澜心挑帘进来,“主帅,还有半日路程便可赶到平西郡,是连夜行军,还是休整之后再动身?”
萧言锦说,“既是到了家门口,不必太赶,在此歇上几日,养精蓄锐。”说话间,他出了营帐,缓步走上山坡。
沈澜心和冷锋忙跟了上去。
温容见冷锋出营账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对若梦道,“冷护卫那坨冰疙瘩开窍了?”
若梦,“做什么问我?”
温容,“不是看上若梦姑娘了么?”
“少胡说,”若梦脸上飞起红云,“他是太死板,见不得不合规矩的事。”
“不信咱们打个赌,”温容肯定的道,“爷干别的不行,瞧这种事一瞧一个准。”
若梦哼了一声,“就算他瞧上本姑娘,也要看本姑娘是不是瞧得上他?”
温容笑道,“姑娘瞧不上他,瞧瞧我,可好?”
若梦收拾好药匣子,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还不如他。”
温容气得鼻子都歪了,比不过萧言锦也就罢了,怎么连冷锋都过不过,这些没眼光的乡野村妇……
上京城已是仲夏,西北还抓着春的尾巴不放,这是一年当中最舒服的节气,阳光正好,风也和煦,草原上绿油油一片,开满了各色绚烂的野花。天空湛蓝,白云悠悠,有鹰在碧空里翱翔。
沈澜心眺望着远处,不由得心旷神怡,感慨道,“主帅,我们终于回来了。”
萧言锦没说话,蹙眉望着一马平川的草原若有所思。
沈澜心看他一眼,有些纳闷,“主帅,回到属地,您为何看起来不太高兴?”
萧言锦说,“你看着这块地方,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沈澜心仔细看了看,“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这几日,本王特意放慢行军速度,估摸着顾永的军队应该追上来了,可为何连影子都不见?”
因为回到阔别许久的属地,沈澜心满心都是喜悦,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被问得愣了一下。
萧言锦又说,“本王的动向,朝廷一清二楚。如今我手里勉强算得上有十万兵马,可和朝廷的百万大军相比,不足为患。皇帝只需派大军从东南西北四方呈合围之势,凭我有三头六擘,也跑不出去,如此保险之举,皇帝为何不做?”
沈澜心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皇帝在平西郡做好了圈套,等着咱们上钩?”
“平西郡被皇帝视为本王的老巢,西北驻军是本王的本营,皇帝知道本王起兵后,定会来此地,难道眼睁睁看着平西郡落入本王之手?”
沈澜心,“我想起来了,如今的西北驻营将军叫齐子恒。主帅走后,他被调来当副将,后来兄长一走,他就接手当了驻营将军。”
萧言锦问,“什么来历?”
“在上京的时候,我打探了一下,齐子恒最早在西山驻营,有一年西山闹灾,他处置流民得力,被提拔当了校尉,后又到南疆历练,主帅回上京后,他就派到西北驻营当了营帅。”顿了一下,又说,“对了,他还是上京齐家的偏支,不过两支的关系并不好,齐家红火的时候,齐子恒一点光都没沾上,后来齐家因齐贵妃的事,满门抄斩,偏支不但没受连累,反而得了皇帝的赏识。”
萧言锦冷清一晒,“皇帝惯于拢络人心,灭了一个齐家,再培植一个齐家,魏家始终是他心头的刺,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他如何安心?”
说到这里,沈澜心又纳闷了,“既然知道平西郡是个圈套,为何主帅还要回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萧言锦望着远处依稀可辨的城廊,眯了眯眼,“这是本王的属地,本王自然要回来。”
沈澜心道,“就算是圈套,但驻营有二十万大军,岂会人人听皇帝的?这一路过来,敌方阵营中愿追随主帅的不在少数,如此才有了我们这十万兵马。西北驻营又是主帅的本营,只要主帅一露脸,属下相信,主帅威名之下,定有许多人愿意追随主帅。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萧言锦,“若每次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好,只是平西郡……”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