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萧言锦预计的一样,越州城周边的村庄,跑的跑,逃的逃,村不成村,户不成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听说有地方可以安生,还管吃喝,没人不答应,带着家小和所剩无几的一点家当,纷纷要求跟祈明走。
祈明粗略的点了下人数,有五六百之多,多半是老弱妇孺,青壮力还不到两百。搀的搀老人,抱的抱孩子,拎的拎包袱,有的牵着瘦骨嶙峋的毛驴和羊,有的抱着咸菜缸和老南瓜,有的一手抓着鸡,一手握着一把干豆角,但凡家里的东西,一丁点都不会落下。
祈明领着村民们往十八洞赶,但老人多,走不快,队伍越拉越长。
他站在路边,搭着凉棚往后头看,心里很焦急,路途远,要是遇上进山抓壮丁的衙差就糟了。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走到半路,迎面就看到一群衙差,呼呼喝喝冲过来。
村民们最怵的就是衙差,立刻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祈明一面指挥手下去应付衙差,一面大声喊道,“别慌,别跑,快回来……”
但惊慌失措的村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一个劲的跑,尤其是青壮年,生怕被抓走当壮丁。
来的衙差不少,有三四十个,手里都拿着刀,凶神恶煞的叫嚣着。祈明的手下有二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拿的拿柴刀,拿的拿棍子,人数不够多,兵器上也逊了一筹。衙差们一看,立刻分了一半人手去抓捕壮丁,一时间,跑的跑,追的追,打的打,满山坡都是人,闹得不可开交。
祈明一边抵挡衙差,一边四处张望,看到衙差逮住了一个青年人,一个老头上前拉扯,被衙差一刀捅了肚子,抽刀的时候,连肠子都带出来了,家里人哭天抢地,悲愤的冲上去与衙差纠缠,结果老太太又被踹下了山坡……
另一边,两个衙差在抢小媳妇背在身后的孩子,逃走的丈夫见状又跑回来,被抓了个正着……
一方是训练有素的衙差,拿着大刀,凶神恶煞。一方是惊慌失措的村民,手无寸铁,躲躲藏藏。尽管从人数上来说,衙差是少数,可他们却明显占了上风,挥舞着长刀,不可一世,在他们看来,老百姓是不敢反抗官府的。
就在这时候,两匹马从山道上飞驰而来,当头一人手拿宝剑,一路斩杀,瞬间刺倒五六个衙差,血从剑尖甩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鲜红的血珠子,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衙差们意识到这是个硬茬,丢开村民,朝他围了过去。
那人却从马上一跃而起,从衙差们头顶上飞过,落在一处大石上,大声道,“大家不要慌,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们?听我的令,青壮年都到前头来,女人当中,老人孩子退后。赤手空拳也不怕,没有兵器,咱们可以抢他们的!”
萧言锦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楚的传到了大家耳中。
祈明一见萧言锦,心一下就安定了,大声说,“听主帅的,不要慌,主帅一定能保大家平安。”
没人追赶,逃跑的人都停了下来,踌躇了一下,纷纷往回跑。
冷锋以一己之力与衙差们纠缠,缴了他们的长刀扔向后方,祈明便喊,“快捡兵器,跟着主帅杀出去!”
衙差们兵器脱手,又见来了两个特别厉害的高手,也慌了起来,有人带头逃跑,村民们便捡起长刀,撒丫子追,没兵器的,赤手空拳也跟上去……
被一百来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追着,光是瞧那阵势都有些吓人,村民们尝到了翻身做主人的痛快,个个斗志昂扬,挥舞着长刀奋力追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局面一下就扭转了过来。
方才是村民逃,衙差追,现在成了衙差逃,村民追。
不出片刻,所有活着的衙差全被按住,押送萧言锦面前。
祈明问,“主帅,怎么处置他们?”
萧言锦道,“带回去补充兵力。”
祈明有些担心,衙差毕竟跟他们不是同路人,“可他们……万一……”
“你担心他们跑了?”萧言锦冷冷一哂,“进了十八洞,就由不得他们了。”
遇到衙差是个意外,对萧言锦来说,却正中下怀。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与外界完全隔绝,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有了这些衙差,多少能打听一些军队里的情况。
他曾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整个大楚的军队尽在他掌握之中。只是交了兵权后,萧言镇肯定会有所动作,一年前就以贪墨罪将沈焕臣下了大狱,转眼一年过去了,他得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才好有的放矢。
他要起事,光靠这些村民远远不够,他需要训练有素的士兵,强健的战马,精良的兵器,充足的粮草……而这一切,都得从萧言镇那里拿回来。
衙差是朝廷最底层的卒,知道的消息不多,萧言锦单独审问了捕头,知道昌越地区的驻营早已经换了将领,新的营帅他并不认识,想来是萧言镇暗中培植的亲信。
捕头小心翼翼看着萧言锦,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男人是谁,但满身贵气,加上不怒而威的气场,绝不是普通人,他讨好的笑笑,说,“不但营帅换了,分管东营的将军也换了……”
萧言锦问,“北营呢?”
捕头道,“说是军饷吃紧,把北营给减了,重新划分了区域,现在只有东营。”
“北营将军呢?”
“守老城防呢。”捕头说,“在黑风口,终年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别的防不着,就防着黑瞎子下山祸害老百姓。”
萧言锦说,“山底下哪还有老百姓,不都跑光了么?”
捕头讪讪道,“是跑光了,可没人敢往上报,朝廷不知道,还得照常守着。”
“北营将军是谁?”
“马德良,不过他现在不是将军了,北营的兵力被分散到东营,他手下只有百来号人,成了一名百夫长。”
萧言锦和冷锋交换下眼色,百来号人少是少了点,但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