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守春急匆匆跑进来,“杨,杨国师来了。您怎么还坐得住啊,姑娘,灯草姑娘……”
任她怎么喊,灯草都没反应,盘腿安静的坐着,像一尊雕像。守春无奈,抬头望向姬寻,“姬爷……”
姬寻坐着没动,“叫也没用,时辰没到,她不会应你的。”
“可他们都说,杨国师是冲着姑娘来的,若是,若是……”
“正主都不急,你急有什么用?”姬寻瞟了眼灯草,“瞧小灯爷这架式,大概心里有数,别慌,待杨国师来了再说。”
杨国师的排场很大,十二个道童开路,后头还跟着十二个道童,进了门,道童分两列站开,一色的灰色道袍镶黑边,个个凛着小脸,知道的,这是皇宫,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某个盛名的道观。
杨国师单从外表来看,非常符合国师的形象,银发银须,面色红润,两眼炯炯有神,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皇帝特许他在宫中坐辇,免了走路之苦,所到之处,无人不对他客客气气,老远就行礼,就算遇到后宫的娘娘们,后者也要纳个福,轻声细语说一句:国师安康。
可到了西行宫,迎接杨国师的只有一个小太监,这让他很有些不满。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问,“你们姑娘呢?”
“请国师稍侯,姑娘打完坐就过来。”
杨国师一听,更不悦了,除了皇帝,这宫里没有人可以让他等,一个没名没份的小丫头倒摆上了谱,岂有此理。
他呵呵一笑,做出大度宽容的样子,“无妨,本国师便去见姑娘吧,带路。”
礼春有些为难,那间书房除了姬寻拦不住,灯草不许其他人进去,他和守春若非有着急的事,一般也在门口说话,不迈进门里。
“这个……”礼春陪着笑,“国师还是在此喝杯茶稍作休息,姑娘很快就会过来。”
杨国师敛了笑意,“不必了,本国师待会还有事,就不等了,走吧。”他执意要去,是想趁灯草打坐的时候,好好打量她一番,先有个大致的对策,毕竟她身上有异象,大意不得。
礼春无奈,只好带他去书房,见道童要跟,忙道,“还请各位小道长留下,我们姑娘脾气古怪,不喜欢见到这么多人……”
杨国师手一摆,“你们留下。”他修道多年,总不至于怕了一个小丫头。
礼春擦了把汗,带着杨国师到了书房,见守春站在门口,小声问,“姑娘还没完事?”
守春朝杨国师行了个礼,摇了摇头。
礼春探头看了看,喊了一声,“姑娘,杨国师来了。”
灯草自然是不应的。
姬寻坐在书架上,从上头的窗子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杨国师。
见灯草不应,礼春抱歉的道,“国师,您看……”
杨国师摆摆手,示意无妨,提脚迈了进去。
守春一惊,又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杨国师踱了进去,先是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四下里打量,待看到姬寻时,他吓了一跳,转头问礼春,“这,这是何人?”
姬寻笑着答,“杨国师不必紧张,我是小灯爷的护卫。”
既是护卫,定是皇帝的人,杨国师放下心来,再次环顾整间屋子。
凭多年的道行,杨国师感觉这屋里有异象,于是从袖筒里拿出一大叠道符,一边慢慢踱步,一边往书架上贴。
礼春守春站在门口,屏息静气的看着杨国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法?姬寻坐在书架上,环抱着手臂,亦是好整以暇的看着。
灯草并不在意杨国师要对她做什么,她只是觉得烦,杨国师的脚步声,还有贴符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都让她觉得烦。
心烦便意动,一股风无声无息吹掉了书架上的符。杨国师浑然不知,仍在不紧不慢的贴着,礼春小声喊他,“国师,掉了。”
杨国师回头看一眼,走过去捡起来重新贴上,等他抬头,发现前面的符也掉了两张,于是又跑到前面去捡了重贴。
一回头,后头又掉了三张,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入道几十年,贴符也有几十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屋里果真有异象!
他垮着脸,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圈,符无声无息又掉了两张。
姬寻坐在书架上,不厚道的笑了。
“国师,您的符贴不住啊。”
杨国师铁青着脸,看着如老僧入定的灯草,从腰间抽出佛尘,一抛一甩,口中念念有词,佛尘的软毛如有生命,突然变得笔直,那尖头直指灯草额心。
姬寻一惊,心道,莫非这牛鼻子老道真有两把刷子?他放下腿,正要掠下来,就见那拂尘如同一支大毛笔,突然炸开,每一根长毛都有了生命,彼此纠缠着,像一群长毛在打架。
礼春守春目瞪口呆,半响,守春喃喃道,“杨国师真厉害。”
姬寻却瞧出了一点门道,杨国师控制不了他的佛尘,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上还冒了大颗的汗,姬寻懒洋洋靠回去,看一眼灯草,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
灯草缓缓睁开眼睛,漠然看着杨国师。
杨国师正被这诡异的一幕弄得七窍生烟,他是得道高人,是国师,这是怎么回事,小丫头对他做了什么?
见灯草睁了眼,他怒道,“放肆!”
话音刚落,还在自己跟自己打架的佛尘,刷的一下打在他脸上,保养得白白胖胖的脸上顿时被抽出数道细细的红印。
姬寻笑出声来。
礼春守春这才明白过来,也捂嘴偷笑。
灯草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杨国师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不由得后退两步,“你,你敢对本国师不敬……”
“臭。”灯草说。
杨国师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你臭,”灯草不耐烦的挥了下手,“出去。”
杨国师自打进宫,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手指着灯草,“你,你死期不远了,还这么嚣张,等着瞧!”说完,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灯草没理他,冲礼春守春说,“以后不准他进书房,太臭。”
杨国师听到这句,脚下一个趄趔,差点没摔着,礼春赶紧过去扶,杨国师愤怒的甩开他,走得越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