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限到了,大理寺少卿阎镜办案不力,未能寻回温府新妇,皇帝大怒,责其撤职听侯发落。由苏群暂代少卿之位。
温文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温容。
对他进大狱看望温容,皇帝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加以干涉,温文渊自然就跑得勤,隔三差五去瞧,送些吃的,打点一二。
温文渊本以为儿子会对此大发一通感慨,谁知温容并不意外,说,“皇上当初把案子交给阎镜,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温文渊不明白,“为何?”
“阎镜和肃王虽然平日并无太多来往,但阎镜私底下曾流露出对肃王的崇敬,这事多半早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但凡向着肃王的,皇上便会认为他们对自己不忠,不忠之人,留着何用?瞧着吧,这才刚刚开始。”
温文渊点头,“若是整顿肃清,文武百官只怕人人自危,搞不好,爹也要……”
“皇上倒不会杀爹,最多让爹卸甲归田罢了。倒是旗营上……”他摇了摇头,“就不好说了。”
温文渊压低声音,“旗营里效忠肃王的不在少数,若要肃清,事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温容叹气,“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温文渊说,“你先担心自个吧,皇上虽没定你的死期,左不过是秋天,眼下已是夏末,儿啊,你时日无多了……”说着,他眼里起了水雾,扭过头去。
温容却笑,“等日子定了,爹再担心吧,我命中带吉,不见得就会死。”
温文渊猛的抬眼,定定的看着他,半晌用极轻的声音道,“可是肃王那边……”
“没有,”温容打断他,“是我的美好心愿罢了。”
温文渊,“……”
等温文渊走了,温容枯站半晌,走到墙边,屈起手指叩了叩,很快,墙那边传来男人清朗的声音,“温公子今日又要与我分享什么?”
“阎镜被撤职查办了。”
墙那边沉默半响,方轻轻哂笑一声,“温公子料事如神,在下佩服。”
“沈将军可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知道,公子担心旗营会发生变故。”沈范臣说,“早在宣我回上京之时,除了西北驻军,华北,江南,西南驻军已经在换防了,公子只是不知罢了。”
温容靠着墙坐下来,望着幽黑的牢顶,“只怕现在西北军也换人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长久的沉默着。
许久,温容说,“要变天了。”
尽管声音很轻,沈范臣还是听到了,“可惜主帅不在,不然……”
温容,“你怎知他不在?”
沈范臣呼啦一下爬起来,贴着墙,声音有些激动,“公子的意思,主帅没……”
温容,“不过是心愿罢了。心诚则灵,你每日与我一道祈求上天,说不定奇迹就会出现。”
沈范臣,“……”
温容,“我每日一求自己不死,二求他不死。横竖无事,你也求一求,反正没坏处。”
沈范臣,“……温公子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
“既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总得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嘛。”
“……”
过了一会儿,温容说,“如果我没记错,将军府上也在上京城?”
“是。”
“将军家中还有什么人?”
“母亲和妹妹。”
一听有妹妹,温容来了兴趣,笑问,“令妹可婚配?”
“未曾,”提起妹妹,沈范臣一脸宠溺,声音也不觉温柔了些,“许是出身在武将之家,舍妹不爱红装爱武装,十四岁便随我在西北驻营,主帅看重她,封了个副职,我回京的时候,她还在驻营,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被收押,府上定是大乱,令妹说不定早已回京,想办法营救将军。”
“我关在这里,家眷不可探视,如同与世隔绝,外头的事情,若非公子相告,我半点也不知情。”
温容压低了声音,“当务之急,是要有一个熟知军务的人,将各地旗营的情况收罗起来,日后真要图大业,也好有的放矢。”
沈范臣心一跳,倒也不是不信温容,只是涉及到旗营军务,他不得不防,当下便用一种无奈的语气道,“温公子说的有道理,只是那人不但要熟知军务,还得睿智,冷静,机警,担得起事,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我看令妹就可以,”温容说,“令妹熟知军务,肃王既看重她,还封了副职,想必是担得起事的。”
沈范臣,“……”
“将军家眷不可探视,可让我的人与令妹接头,摸清各大驻营如今的情况。”
沈范臣犹豫着没说话,温容曾是皇帝最亲近的人,待他也不薄,如今虽下了大狱,但此举是将萧王与他的亲信全部公之于众,还是有些冒险。
“将军不信我。”温容无奈的笑了笑,“不过事关重大,谨慎一些也好。将军放心,我的人只将话带到,至于令妹如何行事,是不会过问的。有了成算,待他日归来,必事半功倍。”
沈范臣琢磨着温容话里的意思,总觉得他在暗示肃王没死,但认真问,他又打哈哈,说是美好心愿。
“公子觉得,主帅真的会……”
“将军比我更了解他,将军觉得呢?”
在沈范臣眼里,萧言锦是忠君之人,半点野心没有,一心守护大楚江山,扶佐皇帝,爱惜百姓,要说这世上最没私心的人,当属萧言锦。
当初肃王回上京要交兵权,人人反对,但他义无反顾,明知会有这一天,还是把兵权交了出去。
就算肃王没死,真的会反么?
沈范臣心里还真没底。
没听到答复,温容说,“若是从前,我与将军一样,觉得他是愚忠,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想要的人,为了那个人,他可以做任何事。”
有关萧言锦和灯草的事,沈范臣刚回上京的时候也有耳闻,当下惊讶道,“公子是说跟在主帅身边的小子?”
温容笑道,“那可不是什么小子,是大姑娘,而且是个人人都稀罕的大宝贝。”
“她在何处?”
温容高深莫测一笑,“该出现的时候,她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