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带着灯草回到肃王府,满仓和双喜在门口迎着,看到灯草,满仓腼腆一笑,“回来了。”
“回来了,”灯草面瘫着脸,点了点头。
满仓会心的笑了。没有客套,没有生疏,灯草还是曾经的灯草。
双喜看着灯草两手空空,“灯草,你的行李呢?”
福伯没好气的喝斥,“要什么行李,咱们府上是缺吃喝还是少穿的?做什么要别人府上的东西?”
双喜挨了呲达,不敢吭声了。
灯草没理会他们,径直往自己屋子走去,福伯哎了一声,追上去,“灯草,你不住那儿,住主屋。”
灯草,“主屋是王爷的。”
福伯笑眯眯道,“你是王爷认定的王妃,自然要和王爷住一屋,老奴都收拾好了,你去瞧瞧,看还短缺什么不?”
双喜瞧着他们进了屋,小声说,“福伯这是怎么了,瞧这架式,是不打算让灯草嫁给温公子了呗?”
满仓样子长得粗鲁,心却细腻,福伯的心思,他看得出来,正因为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灯草嫁给温容,福伯才在意这些细节,竭尽所能的在灯草周围布满王爷的痕迹。
温公子喜欢和他们王爷争东西,如今东西成了人,王爷不在,福伯就替王爷争,他瞧在眼里,心里却是酸涩难当,曾经的肃王和如今的灯草,若是站在一起,那是多般配的一对啊。
灯草听了福伯的话,住进了萧言锦的寝卧,这间屋子,她并不陌生,曾经有那么几个夜晚,她在这里留宿过。
那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尽心尽力当一个忠心的奴才,哪怕和肃王同床共眠,哪怕被他抱在怀里,内心也毫无波澜。如今,屋子还是当初的屋子,却少了曾经的主人,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思念着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她把枕头抱在怀里,像曾经的肃王抱着自己一样,心却毫无征兆的疼起来,一阵阵的揪着拧着,比死还要难受。她把自己缩成一团,用力压着胸口,气血在翻滚,像沸腾了似的,在身体里飞窜,要找一个出口。
她猛的坐起来,盘起双腿,深呼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臂,用力推出去,像要把体内那些难以控制的湿热火焰甩出去,只听“砰!”的一响,窗户大开,风涌进来,立马有亲卫在窗外低声问,“灯草?”
灯草坐在黑暗里喘息着,缓过一阵疼痛的余波,听到亲卫又喊了一声,“灯草?”
“无事,”她低低的答,感觉到风在身边围绕,像无数小手轻抚她燥热的身体。
借着月光,她看到亲卫在关窗,忙道,“别关,让窗开着。”
亲卫迟疑了一下,“夜里风凉,还是关着吧。”
“不碍事,开着。”灯草说,“屋里有点闷。”
亲卫隐到了暗处,周遭寂寂无声,如果有人在屋里,会发现灯草躺下的姿势有些奇怪,非常缓慢的,像被什么托住似的,一点一点把她放平。如果再仔细看,会发现她并没有躺实在床上,人和褥子之间好像隔了一层什么。
灯草很惬意,像躺在蓬松的棉花堆上,窗户开着,她看到了月亮,如细细的银钩挂在半空。风里有花香的味道。这个看似寻常的夜晚,又似乎不那么寻常。
灯草闭上眼睛,沉入黑甜的梦境。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萧言锦也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望着半空的弯月,久久出神。
大约是沉睡得太久,醒来后,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但也很少像今夜这样,到后半夜还睡不着。
屋里一片漆黑,唯有他的眸光亮得吓人,像夜间出来寻觅食的孤狼。
他的五官原本就生得立体,如今削瘦下去,更像是刀刻斧削出来的,显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厉。
其实睡不着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灯草,越想她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死结。
因为他没办法停止想念。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她,睁开眼,她也无处不在。
温容曾说相思是一种病,会让人疯魔。他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痴男怨女的无病呻昑,如今却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相思之苦,比什么都苦。
若是生离还好,至少还有再见的希望,可是死别……
他闭上眼,灯草被挑在剑上那一幕又闪现在脑子里,他怒火狂烧,狠狠一拳捶在墙上,却连个印痕都没留下。清风扬说他的武功不会丢,可醒来这么长时间了,他内息全无,半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
他褪了衣裳,盘腿坐好,找准穴道,一个个按过去,有些机能沉寂得太久,要慢慢激发。最后,他的手落在丹田处,运气周身,依旧毫无反应,如此几次,不由得气妥,清风扬劝他不要心急,凡事要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可他等不了,仇恨像饿狼,每晚都在啃噬他的心,让他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重新按压,手指不觉摸到了后腰上,那里有块疤,曾经无数个夜晚,灯草都要抚摸那块伤疤,说多摸摸能去疤,他自然是不信,只当笑话听,由着她去。
因为被她抚摸过,这块伤疤对他来说也格外的亲近,平时轻易不敢碰触,害怕那噬骨的思念,但今晚,鬼使神差的摸到了那里……
他摸着摸着,神情有些古怪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块伤疤好像真的淡了许多,只有几道浅浅的痕,轻轻从他指腹间划过,带来一丝微乎其微的颤粟。
他记得那块疤并不小,有明显的突起,可现在摸起来,那突起竟然没有了,成了几道浅浅的痕,像在上头描了几条细细的线。
他不停的摩挲着,一点一点回味着,最后确信,这块疤是真的变浅了,不知道是灯草的功劳,还是时间长了,自然淡化了,但他更愿意相信是灯草的功劳。
他用手掌贴在那处,感受着曾经的温暖和快慰。
灯草替他抚平了身上的伤疤,她自己却成了他心头一道永远消不掉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