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按步就班的过起来了。萧言锦每日挑水,砍柴,拾鸡粪,灯草头几天还跟着,后来就不跟了,看着萧言锦受苦,她难受,她心情不好,萧言锦看着她也难受,不如分开还好。
只是每日见萧言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里,她心疼得不得了,偏偏自己还帮不上忙,越心疼,越郁闷,胸口跟堵着大石似的,憋得要炸开来。
她是简单的人,冤有头,债有主,谁让萧言锦受苦,她就找谁出气。
偷偷摸摸跟在清风扬后头,弹弓上扣着石子,悄悄瞄准,但清风扬似乎有所防备,弹弓弹出的瞬间,他突然往旁边一闪,躲开那枚石子,转身张望。
灯草忙往地上一趴,躲在大石头后面,没有打中,她有些不高兴,准备再接再励,却听清风扬说,“灯草,出来。”
灯草当听不见,反正没被逮个正着,她就不承认。
“我知道是你,”清风扬道,“你就不怕打了我,我不给冷锋医眼睛了?”
灯草气呼呼爬起来,连身上的草屑子都没拍,冲到清风扬面前,“这是我和你的事,与冷护卫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谁让你们是一起的。”
灯草急红了脸,“你怎么耍赖,我打了你,你打回我就是,做什么扯上别人?”
清谷主觉得新鲜,人人都捧着他,尊着他,就灯草不把他当回事,居然说他耍赖,不过灯草这么咧赤白脸跟他急,让他找到了乐趣,跟逗小孩似的,有趣。
这谷中的日子,外人瞧着挺清雅,说白了就是无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永远是那些山,他也还是老样子,所以才收了浮生那个傻小子当关门弟子,烦了闷了逗一逗,图个乐呵。
不过灯草比浮生好玩多了,他笑眯眯看着灯草,像个慈爱的长辈,“灯草,你觉着我这杏花谷怎么样?”
灯草没觉着怎么样,木愣愣不说话。
清风扬又说,“那你瞧瞧老夫,该是个什么年纪?”
灯草见他脸上连褶子都没有,头发也是乌黑的,年纪应该不大,却又有雪白的胡须,她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说,“五十。”
清风扬哈哈大笑,笑得那把飘逸的白胡子直颤,伸出两个手指头,“再加上这个数。”
灯草说,“五十二。”
“是七十,傻小子。”
他满以为灯草会对他的驻颜之术惊诧不已,谁知她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骗人。”
七十古来稀,哪有古稀老人脸上没褶子,牙没掉,背没驼,耳不聋,眼睛还这么有神的?
“老夫还不至于骗你个小毛孩。”清风扬道,“知道为何我七十了,身子还这么健朗?”
“……”
“因为我住在杏花谷啊,”清风扬指着群山环绕,“老夫常年吃这谷中的山珍,山泉和灵药,吸这清灵的空气,自然就比外头那些吸浊气的人身子更硬朗,也更长寿,灯草,你留下来吧,留在这里,一定能长命百岁。”
灯草说,“我不想长寿。”
清风扬一愣,问,“为何?”
“活着受苦。”
清风扬以为她指萧言锦干粗活的事,说,“你家公子那算什么苦,不过一些杂事罢了。”
一提这个,灯草就来脾气,“我家公子尊贵,不是干这些粗活的人!”
清风扬故意逗她,“有多尊贵,说来听听?”
灯草嘴唇动了动,忍住了。
清风扬,“再尊贵,总没皇上尊贵吧?”
灯草漠着脸,“呵,皇帝。”
清风扬,“……”
对肃王那般忠心,对皇帝却这态度,清风扬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好像知道了某件皇室秘闻,不过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的兴趣在灯草。
“是不是你家公子愿意留下来,你就留下来?”
灯草听他提萧言锦,立马戒备起来。
有些话,清风扬不好明说,只能提点,“灯草,你家公子尊贵,想必也是个大人物,但再大能大得过皇上?皇帝掌管生杀大权,要谁死,谁就得死。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看明白了,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倒不如跟我呆在杏花谷,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日子过得才叫舒心。”
灯草不爱动脑筋,但事关萧言锦,她就愿意琢磨,越想越觉得清风扬的话有道理,皇帝猜忌肃王,总想找王爷的茬,让王爷受委屈,不如不回去了,就在杏花谷呆着,还能让王爷长寿,一举两得的好事。
等萧言锦收工回来,她打水给他洗脸,说,“爷,您想长寿么,想的话,咱们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萧言锦好笑,“谁说待在这里就能长寿?”
“清谷主说的,”灯草绞好帕子递给他,“我以为谷主才五十呢,结果人家七十了,一点也瞧不出来,爷要是住在这里,到谷主这把年纪,保准比他还显年轻。”
萧言锦擦了把脸,“谷主怎么说的?”
“他说住在这里,吃山珍,喝山泉,还有灵药补身子,能延年益寿。”说完,又嘀咕了一句,“说不定谷主还吃了长生不老药呢,不然咋那么显年轻?”
萧言锦心思一动,是啊,清风扬是神医,对世上的灵丹妙药定是如数家珍,再说他是世外高人,说不定能知道一些婫人的事情。
“谷主还说了什么?”
灯草一五一十学给他听,“谷主说天下谁也大不过皇帝,皇帝要谁死,谁就得死,又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不如呆在杏花谷,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日子过得才舒心。”
萧言锦原以为清风扬是拿长寿的话诓灯草,想让她留下来,听到这些,他才知道,清风扬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这些话是让灯草学给他听的。只是萧言镇擅于粉饰太平,世人都以为皇帝与他兄友弟恭,一派和睦,清风扬又是怎么知道皇帝与他不和的?
灯草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王爷,梁王死在长离剑下,皇帝本来就猜忌您,这下有嘴都说不清了,与其回去提心吊胆过日子,不如留下来,清谷主脾气是古怪了些,但他人不坏。”
萧言锦笑了笑,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
清谷主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说服他留下来,灯草自然也就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