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香是庆州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一楼大厅,十分宽敞,两边有木梯到二楼,楼上是雅间,凭栏而坐,以帘子相隔,显得清静些。身着短褂的小二肩头搭着雪白帕子,麻利的在楼上楼下穿梭着,招呼客人,不时扬起声唱菜名。客人们谈笑风生,却又不似北方酒楼那样操着大嗓门猜拳喝酒,一个姑娘在唱小曲,边上驼背老头拉着三弦伴奏,热闹是真热闹,却又不太吵。
萧言锦本想要个雅间,但楼上都满了,只好在大厅里将就了。
要了几个热菜,一小壶酒,灯草执起壶为萧言锦倒酒,又倒了一杯给冷锋,冷锋推开,“我不喝。”
灯草看他一眼,又看看萧言锦。
萧言锦说,“喝吧。”
冷锋把酒拿回来,一口闷掉,酒杯放一旁。
萧言锦抿了一口嘴,问灯草,“你喝不喝?”
灯草,“爷让我喝,我就喝。”
萧言锦把酒送到她嘴边,“一口。”
灯草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这酒没有北方的辣。”
萧言锦笑道,“不会饮酒的人却品得出南北的差异,灯草,你越来越长进了。”
灯草也笑,“跟在爷身边,总要有些长进才是。”
酒楼里不供应馒头,送上来的是白米饭,江南水好,种出来的米又香又糯,灯草没吃两筷子菜,直接把一碗米饭扒进了肚里。一连吃了三大碗,才放下碗筷,端起茶水喝了两口。
她吃饭向来快,萧言锦也不管她,自己慢悠悠的喝着酒,听到隔壁桌有人说话,“哎,听说了吗?沈大将军被召回上京了。”
“沈大将军怎么也召回上京了?”
“如今边疆安定,不用打仗,皇上体恤沈大将军,让他回上京享福呗!”
“难说,”有人摇摇头,压低声音,“肃王去年回京,还不到一年,沈大将军又被召回上京,我看这事不简单。”
“是啊,边疆再安定,也得有人守着啊,除了肃王,就数沈大将军最厉害,他要走了,万一漠北进犯怎么办?”
“行了,派谁驻守边疆,皇上自有打算,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妄议的。”
冷锋小心翼翼看了萧言锦一眼,后者没什么表情,端起酒一口饮尽,又执壶添了一杯。
他担心的叫了声,“爷。”
萧言锦却是低低一哂,“他终究不信我。”
灯草没注意他们的神色,她托着腮,认真听那姑娘唱小曲。卖唱的姑娘长得俊俏,肌肤赛雪,黛眉微挑,那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恼,都格外生动,灯草自己是个没表情的,但不妨碍她欣赏别人脸上的表情。还有那唱腔,轻轻柔缓,娓娓动听,十分悦耳。
一曲毕,那桌客人拍手叫好,“好听,有赏!”说话的人长得肥头大耳,眼睛却小,像一张大饼上嵌着两颗绿豆似的,他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锭纹银。
听首曲子不过几文钱的事,出手就是一锭银子,这位爷够阔气的,但卖唱姑娘有些踌躇,没有过去。
“怎么,嫌少?”肥头大耳那位眯眼一笑,眼睛成了一条缝,“过来拿呀!”
驼背老头讨好的笑,“这位爷,谢谢您了,”说着就要来拿。
肥头大耳把手一拢,朝卖唱姑娘抬抬下巴,“让她拿。”
卖唱姑娘没办法,只好过去,刚到跟前,就被肥头大耳拽着胳膊一扯,人跌进了他怀里,满桌子人都哄笑起来,卖唱姑娘羞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要站起来,但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挣扎了几下都没挣开,驼背老头忙给他作揖,“这位爷,您行行好,放了俺闺女吧,这钱咱们不要了……”
“怎么能不要呢,当然得要,”肥头大耳又掏了一锭纹两放在桌上,“二十两,你闺女归本公子了。”
“这可不行,”驼背老头慌得跪下了,“大爷,您做做善事吧,俺闺女才十六,还没嫁人呢……”
“不正好么,跟着本公子,保管她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外头卖唱强?”
“您要娶俺闺女,也得有个礼数,请人提亲,再过了礼,选个黄道吉日,用花轿把俺闺女抬进门,不能就这么把她要走啊……”驼背老头哀求着,去抓姑娘的手,被肥头大耳一脚踹开。
这一脚踹得不轻,驼背老头半天没爬起来。
卖唱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爹,爹你怎么了——”她死命的挣扎着,肥头大耳却不放手,周围的人都坐着没动,要么低头吃菜,要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竟是一个路见不平的都没有。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一根筷子,正中肥头大耳的手臂,他哎哟一声,手一松,卖唱姑娘趁机跑过去,扶起了驼背老头。
“谁?”肥头大耳怒气冲冲站起来,“谁敢坏本公子的好事?”
话音刚落,又一根筷子打过来,这回打他脸上,抽出一条鲜红的印子。
“是人,就做人事,”冷锋看着他,“不是人,我打个畜生又如何?”
“你!”肥头大耳暴跳如雷,冲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一抬手,“给我打!”
邻桌有人好心劝道,“你们不是本地的吧,这是知县的公子,你们还是道个歉,息事宁人吧,省得惹麻烦。”
说话间,几个随从冲了过来,灯草抬手,扯着皮筋连发几颗石子,那几个人捂的捂手臂,捂的捂肚子,捂的捂脸,叫苦不迭。
肥头大耳见几个随从停了下来,叫嚣着,“一帮废物,怎么叫个小子吓住了,给我上!”
随从们忍着痛冲上来,冷锋问萧言锦,“爷,您吃好了么?”
萧言锦点点头,示意灯草起身,冷锋轻轻一掌拍在桌上,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哗啦一响,连桌带碗碟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给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几个随从更是像被定住了似的,一步也不敢往前了。
萧言锦朝冷锋使了个眼色,带着灯草出了门,冷锋掏了一锭银子抛给小二,也跟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