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进了茅厕,直接从后墙翻出去,悄无声息跃上一棵大树,再跃上屋顶,像一只大猫游行在幽冷的冬夜。轻轻揭开一片瓦,屋里一个小倌在弹琴,一个男人靠在软榻上微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他盖上瓦片,走了几步,再揭开瓦片,屋子中央摆着席,一个男人左拥右抱在喝花酒,再往前找,屋子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他耐着性子,一间间屋子找过去,找到最东边的屋子,感觉里头的布置与别间屋子不太相同,没有什么脂粉气,摆设也比别处高档一些,一张小床上躺着个小倌,瘦瘦的蜷着身子在睡觉,他随意瞟了一眼,盖上瓦片离开了。
三楼每个房间都看过,没有发现卜根来,冷锋一个倒挂金钩从屋顶翻下来,踩着窗子再往下,像一只大壁虎趴在墙上,拿手指沾了点唾沫捅开窗户纸,开始查看二楼的房间。
花厅暖阁里,莲倌和萧言锦相聊正欢。
“……漠北人擅骑射,尊从武力,性情凶残,幸亏此次受了重创,无力再扰大楚边疆,我大楚战神真是功德无量……”
萧言锦微微一笑,“莲倌连漠北都知道?”
“与漠北胶着那么些年,总该听说过。”莲倌替萧言锦把酒满上,“幸亏有肃王在,否则以漠北人的凶悍,大楚疆土岌岌可危。”
“既为帅,是他责之所在,守护疆土义不容辞。”
莲倌端起酒杯敬他,“为我大楚有此良将,干一杯。”
萧言锦与他碰了杯,仰头饮尽,转了话题,“莲倌还知何处异闻?”
“男人走婚,靳公子听说过么?”
“说说。”
“男人以母方为尊,成亲后,男子夜里留宿,早上离开,若是生下一儿半女,三年后方可团聚。”
“有所耳闻。”
“苗人养蛊,多为情蛊,传得神乎其神,却未知真假?”
“此事是有的,苗人谈蛊色变,只是养蛊不易,花了数年也养不出一只好蛊,反而容易遭其反噬。”
“靳公子去过苗疆?”
“生意人嘛,走南闯北,去过一次,不过没入苗疆腹地,所知甚少。”
“靳公子见识广博,可知婫人?”
萧言锦眉头一挑,“这个倒是没听说过,愿闻其详。”
莲倌笑了笑,“我未曾出过远门,所听之言都是莲香阁里南来北往的贵客所述,虽未行千里路,却听过不少奇闻异事,这个婫人,也是听客人随口谈起,说是十分神秘,至于如何神秘法,客人倒不曾详细描述,还以为靳公子会知一二。”
萧言锦笑道,“我大楚地广物博,异族也多不胜数,有些与我大楚百姓杂居,倒没什么神秘的,有些则隐秘不出世,只能巧缘一遇罢了。”
半个时辰后,冷锋回来了,一个壮汉看着他,揶揄道,“您这趟茅厕去得可真久,还以为您掉进去了呢。”
冷锋面无表情,“拉肚子。”说完掀帘子进了花厅。
萧言锦看了他一眼,冷锋说,“公子,时侯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萧言锦有些无奈的起身,笑着对莲倌道,“我这随从什么都好,就是管得太紧……”
莲倌打趣道,“出门前,尊夫人嘱咐的吧?”
萧言锦笑着拱手,“告辞。”
莲倌懒洋洋的起身回礼,“靳公子慢走不送。”
萧言锦带着冷锋走了,宝利赶紧把面纱奉上,莲倌戴上面纱,缓步走出花厅,看着萧言锦的背影若有所思。
宝利打趣道,“莲倌舍不得靳公子走么?”
莲倌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信步上了楼。
灯草听到脚步声,到门口打帘子,“莲倌回来了。”
莲倌屈起食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挑眉一笑,“今日该你随行的,难得见到一个称得上丰神俊朗的人物。”
灯草问,“比莲倌还好看?”
莲倌屈指又要弹她,灯草偏头闪开,莲倌追过去,捉住她的颈脖,“知道爷的忌惮,总不记事,该打。”说完又响亮的弹了一下,把灯草的额头都弹红了。
宝利捂嘴在边上幸灾乐祸的笑,莲倌顺手也给他一下,“别笑,你也有份。”
宝利捂着额头委屈的道,“莲倌为何弹我,我没说错话。”
“你先来,他后来,你没教好他,自然有份。”
宝利,“……”
“不过莲倌,我总觉得靳公子不像个商人,那气势,那作派,那身贵气,像……”宝利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在头上使劲抓了两下,放弃了。
莲倌道,“南来北往的贵客,爷见得多了,靳公子一看就是从上京来的,看着儒雅,实则讳莫如深,不是好相与的人,且一身贵气,恐怕不是一般人。”
灯草听着他的描述,不知怎么想起了萧言锦,她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大约心里有所牵挂,所以任谁都能想成他。
宝利笑着说,“不知道靳公子有没有被我们莲倌迷住,说不定明日还会再来。”
“不会来了,”莲倌端起杯子喝茶,慢条斯理说,“他不是热衷此道的人。”
“啊?”宝利吃了一惊,“那为何来莲香阁?”
“总归有他的目的。”莲倌逗他,“改日要是遇上,你问问他。”
芜城的夜晚倒比上京更显得热闹,时间不早了,好些铺子还没打烊,大楚民风开放,商业发达,夜里出来游玩的人也不少。
萧言锦和冷锋沿着长街慢慢走着,萧言锦悠闲的四处打量,冷锋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一天实在过得太憋屈,明明看到卜根来进了莲香阁,却没找到。
萧言锦瞟他一眼,“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冷锋摇摇头,没找到人的时候,冷锋第一个念头也怀疑自己看错了,但直觉告诉他,他没有看错,卜根来肯定在莲香阁,或许是藏在了什么隐秘的地方。
“老爷,这个莲香阁,我总觉得有问题?”
萧言锦淡淡道,“莲香阁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那个莲倌……有点问题。”
冷锋一愣,“他有什么问题?”
“待在这种地方,身上却没有风月之气。”
“老爷的意思是,莲倌另有身份?”
“不管他有什么身份,不必好奇,办正事要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