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把灯草带进一个雅间,恭敬的道,“白爷,人带来了。”
叫白爷的男人坐在妆台前,拿螺子黛对着铜镜仔细的描眉,过了一会儿转身看着灯草,“想通了?”
灯草问,“这是什么地方?”
“莲香阁。”
“莲香阁是什么地方?”
“销金窟。”
灯草惘惘的,没听明白。
白爷卟哧一声笑,“就是大爷们找乐子的地方。”
灯草又问,“我在这里干什么活?”
白爷捏着手帕掩了下唇角,似乎觉得她的话有些可笑,“自然是让大爷高兴的活。”
灯草明白了,说,“我不做小倌。”
“进了这里,可就由不得你了。”白爷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如今莲香阁里最大的头牌是莲倌,你底子好,要是长进,再等个两三年,你也能成为莲倌。”
灯草说,“我不想当什么莲倌,也不想留在这里。”
白爷诧异的问壮汉,“不是想通了么?”
壮汉看了灯草一眼,“他不吵不闹又肯吃东西,属下便以为他顺从了。”
白爷道,“那就继续关柴房,不给吃的,我倒要看看他能扛到……”话没说完,灯草突然转身就跑。
不等白爷吩咐,壮汉立马追出去,白爷挑眉笑了笑,“进了我这里还想跑,有趣。”他慢慢踱出门口,外头已经鸡飞狗跳,一群壮汉追着灯草跑。
楼上站着很多看热闹的小倌,嗑着瓜子,喝着茶,既不吃惊,也不害怕,只当是消遣,毕竟这样的事久不久就会在莲香阁上演一次。
灯草敏捷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找各种障碍物躲避那些壮汉,有时候眼看要被抓到了,她一个出溜又钻了出来,赢得楼上一阵喝彩,连白爷脸上也带了点笑意,像在看一场好戏。
倒底寡不敌众,灯草上窜下跳了许久,终究还是被抓住了,壮汉们累得气喘吁吁,火气也很大,抓着就打,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灯草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像条可怜的小狗躺在地上,任他们拳打脚踢。
所有人都见惯不怪,有些神情淡淡的,也有些幸灾乐祸,白爷说,“别打脸,打看不到的地方,今儿个让他长长教训,下回就不敢了。”又抱拳朝花厅里喝酒的人说,“黄爷,不好意思,扫您的兴了,调教不听话的雏儿,回头您多喝两杯算我的。”
喝酒的男人亦拱手回礼,“白爷客气,不听话就该调教,都像豆倌这样听话多讨人喜欢啊!”说完抱着怀里那少年亲了个嘴,大家哄笑起来。
这边在笑,那边在打,灯草闷声不吭,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涌上来,嘴里弥漫开铁腥味,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行了,强扭的瓜不甜,把他给我吧。”
大家顺着声音望过去,在三楼最东边的廊上,倚着一个白衣男子,乌黑的青丝垂在两侧,头上绑了根青色的发带,他有一张堪称完美的脸,比姑娘都要漂亮,只是神情冷冷的,透着一丝不耐烦。
白爷立刻堆起满脸笑,“哟,莲倌,你怎么看上他了?这小子刚来,还没调教,放在你屋里,怕给你添麻烦。”
“那就交给我来调教,”莲倌勾了勾手指头,“把人送上来。”说完也不等白爷回复,径自进了屋。
白爷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壮汉把灯草送上去。
花厅的黄爷看着莲倌消失的方向,眼睛都看直了,啧啧两声,“今儿算我走运,瞧着莲倌真容了。”
他怀里的豆倌嘟起嘴,“爷,您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这可不好。”
黄爷哈哈大笑,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放心好了,爷不吃别人,就吃你。”
灯草被抬到楼上,送进了莲倌的屋子,他住的地方大,前后两间,外头有张小床,是侍伺他的小厮宝利睡的,壮汉把灯草放在床上,莲倌嫌弃的捂着鼻子,“脏兮兮的,多久没洗澡了。”
灯草微微睁开眼,竖起一根手指头,宝利说,“一个月?”
灯草竖起的那根手指头缓缓摆了摆,声音虚弱,“不记得了。”
莲倌卟哧一声笑,这一笑真可谓是春风徐来,莲花静开,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灯草看呆了,半响喃喃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莲倌脸一板,摔了帘子进了里间,宝利忙朝灯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犯了莲倌的忌。”说完跟着进了里间。
灯草不明白,为什么莲倌不喜欢听称赞?明明很好看啊!
她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宝利拿了瓶药油出来,“身上还疼么,擦点药会好得快一些。”说完就要撸起灯草的袖子查看。
灯草压着衣袖不抬手,“我自己来。”
宝利笑道,“怕什么,我还伺候莲倌浴沐呢。”
灯草倔强的不肯抬起手臂,莲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懒洋洋倚在门边,“他不愿意就算了,把药油给他。”
宝利把小瓶子放在床头,“行,你自己擦吧。”
莲倌打量灯草,“哎,你眼睛怎么了?”
灯草说,“我眼睛很好,只是看人不聚焦,但我看到你了,多谢你救了我。”
莲倌笑得顽劣,“怎么断定我是在救你,没听说我要亲自调教你么?”
灯草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好人。”
莲倌撇撇嘴,“那可不一定,我救你是出于私心,你长得不赖,骨架子也小,真让白爷调教好了,不出两年,这莲香阁的莲倌就该是你了。”
灯草说,“我不做莲倌,不抢你的位子。”
莲倌翻了个白眼,“还真以为你想做就做呢,宝利,等他歇够了让他洗洗,换身衣裳,这一身污糟糟的,没的熏了我。”
灯草知道自己身上脏,但她死也不肯让宝利帮她,把门窗关紧了,才忍着一身疼,拧了帕子擦了擦。
宝利郁闷的进了莲倌的屋子,嘟噜道,“大家都一样,真不知道他怕什么?”
莲倌抓了一绺头发在指间把玩着,慢条斯理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