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红一连几天都没出院子门,打那天晚上被福伯送回来,她一直惶然不安,她知道自己能哄过福伯,却骗不了萧言锦,只是萧言锦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春桃每天去厨房拿饭菜,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越是风平浪静,莺红心里越不安,就像山雨欲来前的征兆,带着诡异的平静。
她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半空的明月出神,她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在艺伎馆,她最先学会的就是自保,哪怕把别人踩到地底下,她也要爬上去,成为最后活下来的人。现在行动失败了,灯草对她有了警觉,萧言锦也知道了真相,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知道是深秋风寒,还是对未知后果的害怕,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扭头叫春桃,春桃却没有应她。
莺红转身往屋里走,“死蹄子,又跑哪去了?”
后院的围墙边上有棵常青树,便是深秋也树冠浓密,将树下方圆之间掩盖在一片深黑之中,不仔细看,不会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
春桃是第二次等在这里,她警惕的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异常。这里是肃王府最为避静的地方,围墙外头是一座小山,平时没有人来,只有亲兵会巡逻至此,且只会来一次,这些情况是她入府之前就已经知晓的。
算好时间,等亲兵走了,她便偷偷来这里等信鸽。上一次来是嫣素被送走之前,她接收命令,再把自己获知的消息让信鸽带回去。这一次,不知道主人会给她什么指示,她握着写好的纸条,大气也不敢出的盯着黑漆漆的夜空。
过了一会儿,一只信鸽悄无声息的飞过来,灰蓝色的羽毛让它不容易被人察觉,若不是它在上空盘旋,发出轻微的拍翅声,春桃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忙打了声哨,信鸽俯冲下来,落在她手上。春桃把信鸽脚上绑着的小竹筒拿下来,取出纸条,再把自己的纸条放进去,重新绑回信鸽脚上,却突然脑后有风拂过,一只手斜插过来,快如闪电般的捉住了信鸽,不待春桃回神,她的两条胳膊也被人扭住了。
一时间火光大亮,将这片地方照得如同白昼。春桃满脸惊骇的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亲兵,以及抓着信鸽的冷锋,嘴巴大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冷锋把信鸽交给一旁的亲兵,扣着春桃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对立在黑暗处的萧言锦说,“没藏毒。”
萧言锦点点头,从树下走出来,把两张纸条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人看好,封锁消息,明日一早送到大理寺,请阎少卿审案。”
大理寺没有卿,只有两位少卿,阎镜为正,徐群为辅。
回到屋里,萧言锦把两张纸条摆在桌上,冷锋凑过去看,一张纸条上写着:已联络聪部,见机行事,盼帅归。
他抬眼,“与王爷所猜无二。”
萧言锦没吭声,带着寒意的目光盯在另一张纸条上,那上头写的是:肃王身边有小厮唤灯草,极受宠爱,或可拿他做文章。
冷锋微微一愣,没想到春桃把灯草写在密信上了。
萧言锦看到的时候也有点意外,难道他对灯草的宠爱已经如此昭然若揭了么?
他把两张纸条放在火上烧掉,沉思片刻,模仿春桃的笔迹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肃王日常外出喝酒,府中看书写字,无异。
他把纸条递给冷锋,“让信鸽带回去。”
冷锋走后,他另写了一张纸条,只有一个字:杀。边上画了一个狼头,那是漠北王的标志。
第二天早上,太理寺少卿阎镜听说肃王亲自来报案,吓得从后堂疾步走出来,老远就行礼,“不知肃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萧言锦虚扶了一把,“阎少卿言重了,本王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报案来了。”
案子并不复杂,肃王府里抓到一个企图谋害肃王的漠北奸细。为阎少卿为难的是,那奸细春桃是皇上赏赐艺姬的婢女,扯到皇帝身上,案子就不简单了。
而春桃被押上来,从头到尾,不管问什么都一言不发,阎少卿只好把案子呈到皇帝跟前去。
萧言慎看到案卷,也有点意外,两位艺姬是萧言钧找来的,若真要追朔其源,萧言钧脱不了干系。但怎么想,萧言钧也不可能勾结漠北王谋杀肃王,这事传出去,哪怕他是皇帝,也保不住萧言钧的命。如今事情败露,萧言锦定不会善罢甘休,虽然交了军权,萧言锦余威仍在,这事处置不当,会很麻烦。
萧言慎看着夹在案卷中的纸条,“杀”字写得霸气侧漏,狼头画得狰狞可怖,看起来颇像是漠北王的手笔。
萧言慎沉吟半晌,让人把萧言钧叫来。
萧言钧刚好今日进宫看魏太后,被叫到皇帝的书房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萧言慎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行了礼,“不知皇兄叫我来……”
萧言慎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你做的好事!”
萧言钧被他喝得心虚起来,他是个不安分的人,瞒着萧言慎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拿出来,都够他喝一大壶的,他心里闪过数个念头,却不知道是哪件事出了问题?
他很是惶然的样子,“皇兄,不知臣弟做了什么,让皇兄这样生气?”
“知道欺君是什么罪么?”萧言慎坐在椅子上,抬眼看他,“哪怕你是朕的亲弟弟,朕也不会姑息。”
萧言钧对他这位兄长有所了解,好猜疑,擅攻心,在没有眉目之前,他决定顽抗到底。
“臣弟惶恐。”萧言钧躬着身子,“但臣弟确实不知……”
“朕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萧言慎眯眼打量他,“你对肃王做了什么?”
萧言钧心里一惊,昨晚刚把信送进肃王府,今日怎么就……
萧言慎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那两个艺姬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让她们做什么?”
萧言钧扑通一声跪下,知道今天这个坎大概是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