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的门口高高架起巨大的琉璃盏,照得这块地方如同白昼,福伯站在台阶上,被抓的少年排着队打他眼前缓慢经过,他不错眼珠的盯着,直到人全部走完,也没看到灯草。这都已经抓回来第五拔人了,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王爷……
温容从门里出来,对他揖揖手,“福伯,我先回去了,若是找到灯草了,给我报个信。”
福伯说,“温公子对灯草真是一片拳拳爱惜之心。”
温容撇了撇嘴,“没办法,就你家王爷那个脾气,不打死也得残,好歹是条命,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福伯说,“真要那样,不如温公子好事做到底,把灯草讨回去吧。”
“我倒是想,可你家王爷不放人,我有什么办法?”
福伯神情微黯,没再说话,躬身送温容出府。
很快,又有几队被抓的少年带过来了,福伯一个个打量着,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福伯。”
声音很轻,有点哑,听在福伯耳朵里却让他微微一愣,这是灯草的声音。
他扭头望过去,灯草没有在队伍中,她站在一棵树下,瘦小的身影隐在一片幽暗之中,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所以……她不是被抓来的,她是自己回来的。
灯草慢慢从树影里走出来,上了台阶,站在他跟前,“我回来了。”
福伯回神,赶紧吩咐左右,“愣着做什么,抓起来。”
府里的小厮立刻上前,把灯草的手扭到后头,押着她进了门。
见人抓到了,抓人的骁骑军和被抓的少年都散了,肃王府门口很快清静下来。
福伯命人关好门,绕过壁照,看到下人们都聚在前院,两个小厮扭着灯草的胳膊,等他发落。灯草并没有惊慌,漠然的站着,目光虚散,神情茫然。
福伯在心里叹了口气,“王爷今日发了话,失手打破玉面瓷打三十大板,做错事还跑,罪加一等,再加十大板,赶紧的,把他按在凳上,四十大板有的打呢。”
长凳搬到院子中央,灯草被按着趴在长凳上,执刑的是丁三,他长得壮实,有把子力气,高高抡起木板,重重落下,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福伯心里跟着抽了一下,有点不落忍,但为了王爷,就算把人打死,他也认了。余光里,垂花门那边人影一闪,他抬头望去,是冷锋过来了。
他迎上去,压低声音说,“先别告诉王爷,打完再说。”
冷锋看着那边挨打的灯草,没作声,扭头又走了。
打灯草入府,他对灯草的怀疑一直没有停止过,任何对萧言锦不利的人,他都严防死守,若能打死,倒是杜绝了后患。
可跨进书房,萧言锦抬眼望过来,他却如实禀告,“抓到灯草了。”他的忠心让他没办法隐瞒。
萧言锦写字的手悬在半空,顿了一下,重重的压下去,再慢慢收力,划出一道完美的弧钩。
“把人带过来。”他沉声吩咐道。
冷锋说,“他在前院挨板子……”
萧言锦抬头,把笔往纸上一掷,快步走了出去。
那只狼毫在纸上掷出一团墨印,骨碌转了几圈掉在地上,“啪”的一响,冷锋弯腰捡起来,轻轻搁在笔架上,这才出门追了上去。
萧言锦赶到前院的时候,灯草已经挨了三四下了,板子重重的落下来,仿佛有千钧之力,长凳上趴着的那人脸朝左侧着,四肢无力的垂着,似乎只要再有一下,就会被拍得灰灰湮灭。
萧言锦大喝一声,“住手!”
板子在离灯草一寸之处堪堪停住了。
萧言锦绕过长凳,来到灯草的左边,见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因为疼痛五官缩成一团,不知怎的,看到她这样,他的心也微微缩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发酵。
他抬头,“谁让打的?”
福伯看到他出来,心知不妙,这时上前一步躬身,“老奴是遵王爷的令,灯草畏罪潜逃,罪加一等,罚打四十大板。”
“打了几板?”
“刚刚四板。”
“够了。”
“……王爷?”
“我说够了。”萧言锦肃着脸,眉眼冷厉,吩咐小厮,“把他扶回房去。”
冬生一直在边上站着,听到吩咐赶紧上前,和满仓把灯草架起来,扶着往后罩房走。
灯草很虚弱,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被人架着,两条腿在地上拖,萧言锦便说,“冬生,你背他回去。”
冬生应了是,弯腰把灯草背起来,送回了后罩房。
萧言锦看着远去的灯草,眼里晦暗不明,福伯心里没底,“王爷,您……”
萧言锦手一抬,示意他打住,吩咐道,“取药膏来。”
说完负着手,大步流星也往后罩房去了。
福伯重重叹了口气,只好去取了药膏,送到后罩房去。
进门看到萧言锦坐在灯草床边,屋里没有其他人,连冷锋都不在。他拿着药膏过去,“王爷,老奴替灯草敷药吧。”
萧言锦嗯了一声,起身让开,福伯把灯草的袍子撩起来,正要解她的腰带,听到萧言锦说,“算了,还是我来。”
福伯一惊,“王爷,万万不可,哪有主子替奴才上药的?”
萧言锦不多话,拿过药膏,“出去。”
福伯还想劝,“王爷。”
萧言锦声音沉了两分,“出去!”
福伯只好出去,也没走远,就在门口站着,“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老奴就是。”
萧言锦没理他,弯腰解了灯草的腰带,把裤子褪到大腿处,只打了四板,屁股上却是一片血肉模糊,可见力道是相当大的。
他往伤处轻轻抹了些药膏,药膏里掺了薄荷,涂上有清凉之意,能减轻疼痛。
灯草虽是苦出身,过了十来年颠沛流离的日子,身上的皮肉却并非粗糙,萧言锦的手指不小心划过完好的肌肤,指间温润溜滑,如暖玉一般,非常细腻。
萧言锦怔愣了一下,把灯草的袍子悄悄往上推了点,看到她腰上有两个细小的窝,不待他细看,灯草叫了一声,“王爷。”
萧言锦心一跳,像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慌忙把她衣服放下来,故作镇定的应声,“何事?”
“灯草有罪,不值得王爷如此厚待,等灯草好些了,再去王爷跟前领罪,”
萧言锦一听,这是在下逐客令,不过他是该走了,于是起身把账子放下来,“天热,就这么晾着。我让冬生在这里守着,要什么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