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但灯草不愿意再躺着了,她自己找了活干,每天站在萧言锦能看见的地方,以防他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就跟在温容院里当差一样。
萧言锦坐在书房里,一抬头就能看到,门口站着冷锋,像根大木桩子,台阶下立着灯草,似小木桩子,他任何时间抬眼,两根木桩子都一动不动。冷锋跟他多年,习武之人,又在军队里历练,倒不觉得有什么,但灯草也能这么有耐力,倒是令他惊奇,是灯草本性如此,还是温公子教出来的?
他踱着步子走出来,冷锋看到他,微微侧了下脸,灯草却仍是一动不动,他缓步走到她面前,“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提防王爷叫人,”灯草说。
“你不用在我府上干活,把伤养好就行。”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不愿吃闲饭。”
“既然好得差不多了,”萧言锦说,“那就回去吧。”
灯草默了一下,“我想给王爷干活。”
“为何?”
“报恩。”
萧言锦奇怪了,“我与你何恩之有?”
灯草说,“一个多月前,我饿晕在王爷马前,王爷让人给了我馒头,我一直记着呢。”
萧言锦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便问,“你是那个小乞丐?”
“是,”灯草说,“后来被卖到公子爷府上做小厮。”
“原来是这样。”萧言锦点点头,“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又说,“你这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你家公子为何还不来接你?”他边说边观察灯草的神情,但灯草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表情,就跟没听到似的。
冷锋在后面一声低喝,“王爷问话,怎的不答?”
灯草这才说,“我不知道。”
萧言锦微微瞪了冷锋一眼,对灯草说,“你跟我进来。”
萧言锦回到书桌前坐下,问,“会伺侍笔墨么?”
灯草答,“在相府伺候过公子爷两回笔墨。”
那就是会了,萧言锦铺好纸,余光一瞟,灯草很自觉的一手扶砚,一手拿着墨条在砚台里轻轻打着转,极小心的样子。天气热,她穿着一件短褂,露出两条细白的胳膊,伤口没有包纱布,药粉粘在瓷白的皮肤上,黑白分明,萧言锦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似药香,又似掺了点别的。
他收回目光,提狼豪在砚台里蘸了蘸,在纸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问灯草,“识字么?”
灯草摇摇头,“不识字。”
“你名字是哪两个字?”
灯草说,“王爷见过路边的灯草么,一蓬蓬的,结小红果子,就是那个。”
萧言锦当然认得灯草,那是大楚最寻常的一种野草,夏秋两季会结小红果子,形似灯笼,故而称之为灯草。
他没说话,重新铺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告诉灯草,“这就是你的名字。”
虽然灯草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萧言锦能察觉到她是高兴的,因为她眼里似有光芒闪过,久久的看着那两个字,连墨都忘了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