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往后事态的发展,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任何罪恶都会被绳之以法”,这是一向以来被灌输的“正义”,被视为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就算做的自觉不错,我也深知自己并无刑侦方面的“才能”】
【有哪里遗漏吗?他们的家人是否会报案?还是说哪里做的不到位?如何面对警察?】
【那片凄凉的深夜里,我一次一次回味着作案的每一个细节,但也始终有种不安】
【——就好像遗漏了什么一样…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但我毕竟也没什么发现,苦恼一番后,便带着行李,趁着天明未早的夜色,悄悄到巴士站坐车回学校】
【很快,原先裹有的那种不安,就以另一种方式报复了我】
【“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最初不知是谁提出的,但很快在我脑中生根发芽】
【“哦?是那回事?”】
【“不错…听说安口伍人教授居然是个杀人魔!在杀害一名聋哑女孩后,就畏罪自杀了!”】
【“欸…”】
【穿行声,捂住嘴巴的动作,与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唯独我忽然站在原地,怔仲了好一会】
【——安口伍人,是被我杀掉的老师】
【我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迅速冲到校内报刊亭取用了今天的早报,果不其然,教授的图片与一段醒目的文字被放在了头条】
【《丑闻!希望之峰学园的变态教师!》】
【……很快读完后,我就理解了一切】
【原来,教授失踪后,他的家人非但没有及时报警,反倒是妻子第一时间提起了离婚诉讼】
【“我过的并不幸福…”】
【看到她在镜头前声泪俱下,同时布满伤痕的脸,我瞬间理解了教授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是一段本不该存在的姻缘吧】
【虽然在很久很久以前,两个情窦初开的爱人相恋了】
【但这蕴藏其中的懵懂,与生活中随时燃烧的摩擦,终也没有使情焰退却,反倒最终修成正果,步入婚姻殿堂】
【然而……】
【“为什么要这样啊!你真是不可理喻!”】
【——自古以来,“天才”的想法,都难以与他人适配】
【伍人教授是生性热爱自由的那一类人,思维活络,喜好无拘无束的生活】
【为此,当妻子提出并不想要孩子时,他没有怎么思考就决定了】
【——是啊?多麻烦呢?养育一个人,不就是要剥夺自己研究与兴趣的时间吗?这就是他简单的拒绝理由】
【可是,即便如此,妻子的控制欲和自私欲,还是超乎了伍人的想象】
【妻子是个很爱旅行的人,但伍人却偏爱独处】
【即便如此,他也愿意抽出时间去妻子傲游……即便,很多时候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即便,提着大包小包行李,汗流浃背地奔走在世界各处的大街上,早就让他一次又一次产生了厌烦】
【“够了!我说……真的够了!”】
【只是,再平静的火山也终究会爆发,知道最终,将整片玫瑰田焚烧为荒野】
【妻子惊愕地看着向来顺从的丈夫,翻了翻白眼,下意识就想用往日的甩脸色,又或者冷暴力应对】
【“啪!”】
【然而,她终于触到了丈夫的逆鳞,压抑了半辈子的厌恶,终于在这一刻打开了阀门】
【……】
【再然后,夫妻二人就没有再睡到过一起】
【有了一次经验,伍人也越发变本加厉地施暴起来】
【这场原先或许还有一定“理由”的战争,这一刻,终于为纯粹的私欲所填满】
【“……”】
【继续朝报道看去的我,深深沉默了起来】
【伍人教授的妻子证实,早在十年前,他就有过频率不同的动物实验】
【有时,为了检验研发药品的临床效果,他甚至会不顾批准书可用与否,就开出高额的酬金,聘请不涉世事的小孩子前来试药】
【——超高校级的“化学家”,这就是伍人老师曾经获得的称号之一】
【因为名声在外,交易方式为现金,试药地点又是在郊外,一直以来,就算“偶尔”出现问题,也不会有任何指控落在他身上】
【“——你说有人说,吃了我的药后皮肤开始老化?”】
【“——无稽之谈!这是纯纯的污蔑!”】
【即便董事会或警察前来诘问,伍人也总是一笑了之】
【就算有胡搅蛮缠的报道也无所谓】
【人们对信息本质上的漠视态度,与他背后紧密黏连的“网”,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一切摆平】
“……”
看到这里,梦子的眼珠摇颤了一下。
这是没来由的,却让她有一种忽然之间的熟悉感。
任由影像继续流淌,梦子轻轻闭上眼睛。
记忆在这里交融。
当眼前的一切,再与后面的内容联系到一起,颤抖的眼睫终于停住,落为一声虚无的叹息。
妻子的证言,有关安口伍人“有罪说”的倾向性报道,迅速就将其与北九町山前的罪案推到了风口浪尖。
——差不多是五天前的事吧。
北流河附近沿河拾螃蟹和河螺的农妇,在清晨发现了一名孩童女尸。
她大惊失色,很快报警,经确定,死者系北九町君武地生人,那里人烟稀少,向来平静。
同时,死者是聋哑人,母亲逃跑后,与父亲一起生活。
父亲视力正常,曾充满恨意地说:“千代她前几天,似乎有用手语表示过【朋友】的意思,但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没有注意到,没想到……”
来访的警察掏出记事本点了点头。
不过,他是不是知道,在小女孩想要倾诉的当天,她的父亲是因为要打麻将,才一脸冷色地推开她了呢?
经过信息整理,当地警方迅速展开行动,从发现尸体的位置开始,沿着河水溯流而上。
果然发现了卡在石沟里的安口伍人的尸体,以及塞在他指甲缝里的,死者菊池千代的皮肤组织。
再加上伍人有前科,又有暴力倾向,案子很快结束了。
伍人的前妻与千代父亲很快达成协议,爽快地付了一大笔赔款,就此别过。
对两方,似乎都是“脱离苦海”的开始。
即便警方内部还有疑问之声,但在新案子源源不断涌来的情况下,也毕竟徒劳,迅速成为故纸堆里的杂物。
“也就是说……”
梦子眼前浮闪过录像带里最后的几段话。
松木犹春一边远去,一边有几个字仿佛从天边落下来。
【到最后……好像也只有我一个人被遗忘】
【这样,到底算不算好呢?】
【我不明白】
【但确实,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罪恶之一,我可以保证】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很恳求的样子。
【“嗒……”】
影片里穿出类似冲洗胶带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回应。
【可以,那就赋予你“资格”……】
松木犹春的眼睛,在那一刻,从黑暗里无比明亮地闪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