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的?我不信。”
陆文清满脸不屑。
一个连他挖苦之言都听不懂的文盲,怎么可能写出如此精妙,且极有见解的文章。
李存希只好求助于李厂长。
李厂长为其辩解:“老陆,你小瞧李存希了,别看他是个商人,但他同样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书法,国画,英语,他无一不精。”
“哦?”
陆文清一挑眉,开始用英文与李存希对话。
李存希淡声应答,语速比之陆文清要流畅许多。
“你在英国待过?”
陆文清沉声询问。
“并未出过国,只是家里有个长辈早年留过洋,我恰好语言天赋不错,便学会英语。”
李存希随口搪塞。
陆文清知道李存希没说实话。
如此地道的口音,不在当地生活,再好的语言天赋也白搭。
但他也懒得细究。
因为过了今天,俩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不管这稿子是谁写的,我都不会帮忙刊登。”
陆文清一口回绝。
李存希早有所料,轻声道:“陆主编,不妨开个价。”
陆文清脸立马沉了下来。
李存希眉头微皱。
难不成遇到一个不爱财的。
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李厂长适时的提醒:“小李,老陆可是有文人风骨的。”
他就是知道陆文清有骨气,不贪财,不可能因为钱帮人发表文章,才敢介绍俩人认识。
李存希微微叹息。
不喜欢钱,那就得多费唇舌了。
下面,就看看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能不能打动这个老陆了。
李存希立马端起茶杯,歉意道:“陆主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您就当我刚才放屁,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以茶敬酒,敬您一杯。”
“茶就免了,既然事办不了,这顿饭我受之有愧,告辞了。”
陆文清起身欲走。
李存希赶忙把人按下:“陆主编,事您办不了,我不强求,但吃顿饭总行吧,李哥说您知识渊博,我仰慕得紧,您就赏个脸,给我一个聆听您教诲的机会,以此充实我那贫瘠的思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越是孤芳自赏,自诩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其实越经不住他人阿谀奉承。
因为在他心中,这些压根就不是奉承,而是事实。
陆文清也是如此,听到李存希的话,脸色稍缓,淡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罢,看在老李份上,我就和你聊几句,开阔开阔你的眼界。”
恰好包厢门打开。
服务员端着一道道菜上来。
李存希帮忙把菜摆上桌。
待服务员离开。
他才开口道:“两位动筷吧,边吃边聊。”
两人也是饿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李存希也不着急,闷头吃了几分钟,才拾起话茬:“陆主编,我想知道你们这些精英阶层,怎么看待我这种个体户。”
“狗苟蝇营之辈罢了。”
陆文清丝毫不顾及李存希的脸面,给了一个极为贬低的评价。
吸溜。
李存希喝掉碗中燕窝,笑道:“真是中肯。”
“你果然有自知之明。”
陆文清讥诮不已。
李厂长眉头微皱。
他认知中的李存希,可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
李存希又问:“那您怎么看周公那句职业不分贵贱。”
陆文清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冷笑道:“你想拿着话将我,可惜,你内涵太低,只能窥得字面意思。”
“还请赐教。”
李存希又夹了块炸鸡。
这道菜明显是仿照吮指原味鸡,但还是逃不出中餐固有模式,讲究一个薄糊干炸,外皮既不酥脆,内里又榨干了水分,虽然腌制底味差不多,但口感天差地别。
陆文清也吃了块炸鸡,说道:“职业不分贵贱这话,得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对国家,对人们有建设,而个体户,显然不具备。”
“那我肯定是对国家人民有建设的人,毕竟我可是交了至少六十多万的税。”
李存希咧嘴一笑。
八十年代,个体户税率分为5级,最低一档百分之五,最高一档百分之三十五。
但是个体户查账极难,个体户虽然有税,但几乎没人缴纳,一般是工商固定一个数字,基本是几块钱,饶是如此,百分之八十的人也不会主动缴纳。
可他却是个例外,除了少数额外收入,但凡是经由晓燕服装店卖出的衣服,一分不少的按照最高档百分之三十五缴税。
这也是他敢发那篇文章底气之一。
他虽然是个体户,但不是人们口中那种倒买倒卖的蛀虫,也有上缴税收,为国家添砖加瓦。
而他不要求与国营厂一般的待遇,但起码能安安稳稳在自己国家做生意,不必担心被抓,也不必担心被人摘走果实。
“六十多万!!”
陆文清听到这个数,顿时不淡定了。
李厂长也是惊讶不已。
他想过李存希赚钱,但没想过李存希如此赚钱。
反推过来,李存希半年,至少赚了两百多万。
一般中型国营厂,上缴利税之后,都未必有李存希的口袋鼓。
“区区个体户,竟然赚了上百万,简直是耸人听闻。”
陆文清微微摇头。
李存希笑道:“其实以我的规模,应该算是个初具规模的企业了,但是咱们国家没私企一说,我只能当个体户,只负责销售,再用自己的影响力,把上游产业链整合。”
“那这就是资本家。”
陆文清出言点破。
李存希点头:“对,我就是资本家,可从改革开放开始,我们这个社会就需要资本家产生,不然的话,资源根本没法满足膨胀人口。”
陆文清冷笑道:“现在粮食已经足够满足大部分人,棉花和化纤的供应,也让人们可以年年换新衣,何来资源不够分一说。”
李存希反问:“那我问您一句,您能不能接受在一月赚上百块的情况下,一辈子住在茅草屋,一顿日三餐仅够温饱,吃完就睡,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