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希拍了拍老杨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尽早打算吧,千万不要有那种把工人联合起来逼宫,让领导给你们安排岗位打算。”
“虽然我那山城二钢厂的叔叔,组织工人们据理力争,获得了集体转岗的机会,但你们未必行啊,还是别惹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闹一闹,哪怕转不了岗,多拿点补偿,也得多吃几年不是?”
“我有个三姨夫,就因为闹了,买断工龄价格翻了一番,到手两万,可了不得。”
“你看我这嘴,又说胡话了,刚才都是我骗你呢,不是真事。”
“咱们还是服从领导安排,可不能闹,你们要是闹,那也得车间主任领头,不然组织不起来。”
“但话又说回来了,车间主任都是人精,怕担责任,其实没必要怕,俗话说法不责众。”
“哎呦,我这破嘴,该打,老说一些吹牛的话。”
李存希扇了自己一巴掌,握住老杨的手一本正经地叮嘱:“杨哥,我刚才都是乱说的,你千万别让大家闹,闹大了,对你们没好处,领导不可能给你们转岗,也不可能给你们买断工龄翻倍。”
“我们一定要服从领导安排,舍小家为大家,虽然厂子倒闭了,领导们可以换个地方继续做官。”
“可咱们也得理解领导的难处,领导不是不管我们,是实在没能力管,咱们要做好觉悟,牺牲小我,哪怕以后找不到工作,花光领的补偿金,也要配合领导的指示,老老实实下岗,让领导在新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我还是那句话,千万别闹,杨哥,能不能给我一个保证。”
“放心,我肯定不闹,我可是良民,领导让干啥我就干啥,别说领导让我下岗,就是让我去死,我也得配合。”
老杨立马拍胸脯保证。
李存希满意地点头:“杨哥你有这个觉悟就行,那我先走了。”
说罢。
他快步离开。
老杨看着李存希离开的背影,狠啐一口:“我呸,针不扎到肉里,不知道疼,你丫又不是工人,不用下岗,哪知道我们的痛苦,不闹?老子偏要闹,让那些领导知道,我们工人也是有情绪的。”
说罢,他直接找到制衣厂情报站的成员们,把下岗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个早上的功夫,这个消息如同病毒一般,疯狂传播,而且出乎李存希的意料,这东西还越传越离谱。
中午制衣厂的大食堂。
工人们三五成群,窃声私语。
“你听说了吗?厂子下个月就关闭了,咱们要下岗。”
“啊?我怎么听说是下周?听说厂里因为没钱,所以给的补偿少的可怜,快退休那种,还给不了五千块。”
“还能买断工龄?我咋听说一毛也不给呢。”
“一毛不给,我咋听说,咱们还得补厂里的亏空呢。”
隔壁桌。
老杨等人与几个车间领导坐在一起。
“几位主任,想必下岗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咱们干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说下岗就让咱们下岗,据说还不给钱,你说下岗以后干啥?”
“满大街小伙子还没工作干呢,咱们一大把年纪能干啥,尤其您几位,在厂里是干部, 可出去了,那就啥也不是了,到处看人脸色,心里落差不能大么。 ”
老杨侃侃而谈道。
“哎,那也没办法,上面这么决定,咱们就得服从安排。”
“没毛病,有胳膊有腿,咋弄都养活自己。”
“就是可惜了这主任的头衔了,熬了半辈子,没想到还没退休,工作丢了。”
三个正副主任纷纷感慨。
老杨见状压低声音道:“我叔叔山城二钢的工人,原本也是要下岗,可他组织工人和领导们据理力争,最终成功集体转岗,据说待遇还涨了。”
“我跟你说,咱们也得闹,哪怕转不了岗,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让上面知道咱们的怨气,多给一些补偿,在下岗找不到工作的日子,家里也有米下锅,哥几个说是不是。”
“是这个理,可你都快五十了,你叔还没退休?”
一个车间主任疑惑地问。
老杨尴尬一笑:“我那个叔叔辈儿大,其实比我小,但比我能干,带领人民取得了属于他们的利益,是他们厂的英雄,现在那个厂里的工人,见到我叔,就是当长辈对待,三节两寿,都得提着东西去叔家拜访。”
另一个主任点头:“也没毛病,给工人们找到新工作,恩同再造,如果咱们厂也有这么个人物,我也给他过三节两寿。”
“您三位就是这个人物呀,三位是车间主任,威望高,只要你们仨振臂一呼,大家肯定响应。”
老杨可算是逮到机会,把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三个主任沉默了下来,不愿意搭茬。
能从工人转为干部,除了技术过硬,人也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枪打出头鸟的典故。
老杨见仨人不表态,又想起李存希的话,继续劝道:“三位,你们都快没工作了,还有啥顾虑,你们只是倡议,到时候找领导掰扯时,是大家一起讨说法,法不责众,上面不会只针对你们仨。”
三人神色微动,但依然没表态。
老杨只好祭出杀手锏:“三位平时在厂领导面前,那个狗腿的样子,大家可都知道,可你们当狗腿,帮厂领导卖命,欺负我们这些工人,可这样做,换回了啥?下岗这事,领导和你们通气了吗?”
“他们给自己安排了后路,压根没想过你们,所以说,你们这些年白给人家当孙子了。”
“老杨,说话别太难听。”
“杨国昌,现在我们还没下岗,还能管着你,你别不把主任当干部,信不信我们给你穿小鞋。”
三个主任瞬间被激怒。
老杨立马赔笑:“三位息怒,我不是存心挖苦你们,只是让你们晓得,咱们的委屈不能白受呀,你们不带头,到时候领导拍拍屁股走了,下岗的工人,说不定还把气撒到你们身上,最后你们里外不是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娘的,这些年我给刘厂长鞍前马后,挨了多少骂,可他倒好,不管我了。”
“我不也是给吕厂长当牛做马,一点好处也没捞到。”
两个正主任开始抱怨。
另一个副主任一拍桌子:“他娘的,为了工作,咱们闹就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