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文三人送去了车站后。
李存希在吴雷带领下，来到福长四条胡同。
“这不是那小子摆摊的地方么？”
“对，也是他家，这小子就在家门口摆摊。”
吴雷推开院门，一个老头在摇椅上假寐。
“是他么？”
李存希询问。
吴雷点了点头，说道：“他叫许连城，来头不小，据说是某大学教授，会好几门外语，脾气很古怪，不住大学分配的筒子楼，在这狭小的大杂院蜗居。”
“确实古怪。”
李存希观察着四周环境，院子内一共七间房，其中六间都上了锁，而且窗户都封住了，明显久无人居住。
如果他没猜错，整个院子都是这位许老爷子。
再说许老爷子本人，大学教授，薪资100+，有地位，不愁吃喝，为什么要冒着一定风险，造这些假古董？难不成这玩意有赢。
许连城也发现李存希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存希踱步上前，语气谦卑道：“许教授好，我是王训欢的朋友。”
“我不认识你，走吧。”
许连城一言不合，开始赶客。
李存希却没有离开，接过吴雷拿过的凳子坐下。
许连城皱了皱眉头：“你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李存希似是没听见，自顾自的说：“我鉴定过您做的瓷器，惟妙惟肖，但也有些许不足，首先，胎底太过马虎，就拿着修刀痕来说，古人用竹刀修低，留下的印记呈细丝状，您用的应该是锯条吧，所以那些古董胎底呈粗线条状，一眼假。”
许连城猛然坐起，沉声道：“继续说。”
“下次聊。”
李存希悠然起身。
上一辈子谈判多了，就总结出一些小技巧，比如偏执的人谈判，就别谈你自己诉求，而是说他感兴趣的事情，让人家和你聊。
许老爷子爱制作古董，那就聊赝品的破绽，准没错。
果然，许连城伸手拉住李存希，直截了当的问：“小娃娃，别和老头子玩什么欲擒故纵，说吧，要老头子做什么，才愿意教我完善那些赝品。”
“帮我造一批赝品。”李存希也直接挑明来意。
许连城松开李存希，又问：“拿来做什么？”
“有个老外相中了一批古董，我准备弄一批赝品，狠赚他们一笔。”
李存希随后胡诌。
既然王训欢在夜市上专坑老外，那证明许老爷子对老外观感不佳，这个谎言也算投其所好了。
许连城难得露出笑容：“可以，现在该你说赝品的不足之处了。”
李存希再次坐下，轻声道：“其实您釉面仿的极好，以现在人的眼力，很难发现端倪，就是这底实在糙了点，所以我就给您讲讲胎低一些鉴别知识。”
“请讲。”
许连城危襟正坐，并如同那虚心求教的学生。
李存希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了。
他只讲鉴别方法，至于如何改进，如何想办法规避，那他就爱莫能助了，毕竟他上辈子对于赝品自是略有了解，具体造假工艺如何，他没兴趣，也没必要了解。
许连城奋笔疾书，把所有要点全都抄录下来，又针对性的问了一些问题。
李存希知无不言，谈到兴起，也说了几种日后兴起的造假之法。
比如老胎新釉，换老胎底，老瓷新补，当然也只是提供给老爷子一个思路，具体操作，还需要许老爷子自己探索。
饶是如此，许连城便如获至宝，记录之后，一脸感激的望着李存希，“呵呵，李先生学识渊博，老头子获益颇深，你嘱托的事情，我定当尽力。”
“那就麻烦许老师了。”
李存希笑着回道，随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道：“许教授，能否告知小子，您为何会干起仿造赝品这个买卖？”
八十年代初，古玩这个行业还未兴起，市场内普遍没眼力，真想以次充好，随便去买点未落底款的瓷器，改些官窑底款，没几个人能认出来，压根没必要做高仿赝品，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许连城沉默了下来。
李存希见状赶忙往回找补：“许教授，如果这个问题冒犯了您，我在这给您道歉，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许连城摆了摆手，从摇椅上起来，往那锁住的房间走去：“想要知道答案，您就跟过来吧。”
“吴雷，你去院门口守着。”
李存希吩咐了一声，便跟着许连城来到屋内。
由于房间窗户被封死，没有任何光线，所有屋内的昏暗一片。
啪嗒。
许连城拉开灯。
屋内豁然一亮。
算不得宽敞的房间内，摆放着琳良满目的瓷器。
李存希拿起一个陶罐，看器型像是汉代绿釉陶，细细观瞧之后，发现竟是真的。
许连城走了过来，用手划了一个圈：“这片是从一个贩子那打包来的，应该是从哪个盗墓贼那收的，只可惜，我去的太晚，还是被人买了许多，其中不乏一些洋鬼子。”
“所以说，这屋子里全是真品。”
李存希扫了一圈，发现屋内东西俩个特典，一个是够老，多是明代以前的古物，另一个便是够大够精美，一些明清时期的瓷器，器型稀有，绝对是能上博物馆展览的镇馆之宝。
“老爷子，您这可全都是国宝呀。”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陶罐。
其实元代以前的古董，哪怕在八十年代，也是不让私下交易，只是现在龙国大力发展经济，一些细枝末节，根本无暇顾及。
许连城似是有强迫症，蹲下身子把那陶罐摆正，轻声道：“你说得对，这些是国宝，是老祖宗留给后人的文化遗产，是整个龙国历史的见证者，它们不该流落海外，不过我一个人力量有限，只能略尽绵力，替国家挽回一些损失。”
李存希恍然道：“所以您造假，其实为了赚钱买国宝，避免他们流落海外？”
随着对外贸易开放，走私活动增加，古董的走私也在八十年代兴起，文物流失海外的数量令人发指，其中有个最直观的数据，那就是香江在八十年代以后，靠着大陆走私来的古董，迅速成为世界第三大艺术中心。
“算是吧，等到哪一天，上面收进对古董管控，我会把他们尽数捐出。”
许连城看着屋内的古董，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使命感。
“许老高义，小子佩服。”
李存希微微欠身，由衷的说道。
有一句话说得好，总有人间一两风 填我十万八千梦，正是这些有信仰的人，在龙国高速发展时，缝补一些细微漏洞，龙国才得以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