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外的村民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昔日熟悉的面孔被火焰吞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活生生地从世界上消失了。
珍贵的生命在荒谬的祭祀场中渺小如同蝼蚁。
中央高耸入云的天柱屹立在夜幕中,上面盘根错节的藤蔓如同一张张扭曲的鬼脸,狰狞又冰凉地凝视着他们。
巨大的惊慌感笼罩在众人心头,恐惧爬上四肢百骸,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是神明赫尔墨愤怒,要责罚我们了!”,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也顾不上去抓捕学徒和史蒂夫的妻女,一个个尖叫着往四下逃窜,拼了命地逃离火焰圈起的废墟,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往日敬仰的神,如今成了他们畏惧的恶魔。
“咩...咩...”
几声羊叫声拉回顾念几人的思绪,牛羊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他们出了农场,在游戏开始后乖乖地进入圈内。
史蒂夫夫人拉着女儿哆哆嗦嗦地站在顾念身后,表情茫然又害怕,她们胆战心惊地目睹完闹剧,全身不禁泛起冷汗,眼神躲闪着观察四周,害怕寂静的废墟石堆中会突然冒出什么,像夺去村民生命一样轻而易举地伤害她们。
顾念注意到了她们的畏缩,安慰道:“夫人,这里暂时不会有伤害你们的东西出现,我们现在需要先找一个藏身的地方,一会儿血月升起,狩猎者会抓走被月色照映到的人。”
史蒂夫夫人激动地比划了一一阵,意思大概是一切听他们的,自己和女儿会全力配合。
可以藏身的地方并不多,为了节省时间,顾念带着母女俩直接去了第一晚和虞声躲藏的衣柜处,并且叮嘱她们如果怪物的脸庞贴近衣柜,就请立刻屏息,不要发出一点声音,除此之外,为了避免牛羊变化成人的模样捣乱,还和她们确定了一个暗号。
拍三下手再拍两下,如果学徒对不上暗号,不要跟着走,请立刻逃跑,如果找不到人,顾念几人会在中央的天柱等她们。
顾念离开前反复说了几遍,等母女俩彻底明白后,才和虞声来到第二晚找到的床板。
时曦三人早已和他们分别,去寻找临近可以藏身的地方。
幸好床的被单被他们折腾两次后也未破损,遮光效果很好,只是有一角磨损比较严重,床板一压直接裂开了,顾念只好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靠在外面,才能将外层的布固定在床边。
正当顾念抬着床板还在忙活的时候,外面呼呼的风声猛地变大,一道厚重的云层过去,赤红的月光铺洒大地。
顾念动作微微一顿,立刻将床板放下。
虞声看到他身侧有一道狭小的亮光,从手边抓起一把土,埋住了那道缝隙。
在收回手的那一刻,顾念微凉的手掌突然环住了他的手腕,轻轻用力将他半个身子搂在了怀里。
血月升起,虞声不能说话,靠在对方温热的胸膛上,只能抬起头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怒视着顾念。
然而,他一瞪,耳朵下的心跳声似乎跳得更快了。
脸颊被震地发热,虞声忿忿地别过头,默默生起闷气。
上司总要做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打工人虞某表示很苦恼。
顾念没有搂住他的另一只手,从他的头下穿过,拿起一块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石板,靠在了床架边缘。
虞声小心翼翼地侧头看去,才发现他身后的木板刚刚竟裂开了一条小缝,但是被自己的衣服遮挡了,他一直没有发现。
原来顾念是在帮自己处理透光的地方。
虞声一时间心里有些愧疚,方才是自己误会他了,正想要靠到原来的位置,顾念搂住他的胳膊却一用力,将他搂得更紧了。
虞声:“......”
他没有错怪他,这厮就是想吃自己豆腐!
虞声暗想,等出去后一定要跟顾念谈一谈,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突然说喜欢自己,明明两个人才认识短短几个月罢了。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哪个方面值得顾念喜欢,除了一个还算拿得出手的技能,他什么都没有。
顾念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喜欢一个父母双亡的倒霉蛋呢?
正当虞声胡思乱想地时候,狩猎者再一次来到他们附近。
俩人对于这一套流程已经十分娴熟,感受到逼近的气息后,虞声立刻屏息。
人在缺氧时五感会特别灵敏,虞声听着顾念规律的心跳,伏在对方胸膛上的手掌蜷缩,砰砰的声响像是有某种催眠效果的鼓点,敲得他心中升起无法名状的恍惚。
遥远又熟悉。
狩猎者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离去,随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虞声小口地呼吸,湿热的气息尽数铺洒在顾念胸前的衣衫上。
手臂被轻轻捏了捏,虞声腰上一松,意识到顾念放开了自己,立马平躺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有种大难不死的轻松感。
顾念没再做出奇怪的举动,俩人沉默等待,直到外面响起牛羊的叫声。
扯开遮挡住的床单,虞声坐起,开门见山地问道:“顾念,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顾念静静地看了虞声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没有表情时总显得冰冷,但此刻微微睁大的眼眸却意外中和了那份距离感,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真诚又茫然。
“我也不知道,小虞,有些东西无法形容,我只是知道我喜欢你,没有那么多理由。”
虞声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跨出床架,垂着头岔开话题道:“我们赶紧去找史蒂夫母女吧。”
顾念歪头浅笑,他并不需要虞声一定回答什么,只是轻轻拂开对方眼前遮住眼睛的碎发,温柔应了一声。
虞声咬着下嘴唇,心里思绪混乱,但这次并没有躲开。
俩人来到母女俩躲避的衣柜处,柜门正紧闭着,周围没有人走动的声音。
顾念伸手想拉开衣柜,却发现有股力量在柜内阻拦自己,单手根本拉扯不开。
心下了然,顾念稍稍靠近衣柜,拍三下手停顿后又拍了两下。
过了片刻,左侧柜门才缓缓被里面的人打开一小条缝隙,惊魂未定的母女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顾念和虞声的一瞬间,才安然地松了口气,从衣柜里爬了出来。
顾念看着她们胆战心惊的模样,皱眉问道:“刚刚有人来过?”
史蒂夫夫人立即点点头,湿润的眸子闪动着恐惧,嘴里哼哼啊啊地解释着,搭配着手部的比划,虞声俩人大致理解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有人在羊叫后立刻来开她们的衣柜,似乎早已在一旁等待良久,但因为对不上暗号,母女俩死死拉住柜门,那人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
虞声检查起四周是否有特别的痕迹,发现茂盛的杂草上竟有几滴暗色的液体,蹲下身用手触碰,才发现上面挂着的居然是冰凉的血珠。
他抬头朝顾念道:“是血,之前在这的人受伤了。”
“虞声,你看好她们,我过去看看。”顾念脸色微沉,低低交代了虞声一句,便顺着血滴的踪迹走去。
虞声点头,带着母女俩走出石屋,周围的牛羊正温顺地低头吃草,与前两夜没什么区别。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看到草地上的血色后,总觉得空气中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仿佛此处刚刚经历过一场残忍的屠杀。
他向一旁的史蒂夫夫人询问:“夫人,刚刚除了有人来敲衣柜,您还听到其他的声音吗?”
史蒂夫夫人认真地一字一句听完,疑惑地摇摇头。
虞声内心的不安并没有随着对方的否认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他看向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顾念,发现对方最终停在了一只正低头吃草的牛面前。
可还没等他问有没有什么发现,顾念猛地转过身,嘴里大吼道:“快去天柱!牛羊不对劲!”
就在顾念转身的一瞬间,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牛倏忽抬头,漆黑硕大的牛眼直勾勾地看向背对着它的顾念,淡粉色的嘴角猩红一片,鼻尖还粘附着带着骨头渣子的碎肉。
虞声目光僵硬地下移,牛根本不是在吃草,而是在啃食地上人的断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