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很安静，向阁老斜靠在书房的榻上，低低的咳嗽了两声，伸手敲了敲腿，腿很酸很疼，僵僵的几乎没什么知觉，即便已经盖了一条软和的被子，也一样冰寒，还出虚汗。
曾经被发配的路上得的老寒腿，不能根治，现在只能熬着。
“老爷，要不要请太医？”老管家进来，看了看他的样子，不安的问道，伸手轻轻的帮他按揉腿。
向阁老摇摇头，语气拖延的道：“老毛病了，再看也没什么用，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
“老爷。”
老管家的眼眶红了，他跟着向阁老这么多年，从小厮的时候就对向阁老忠心耿耿，如今原本可以怡养天年了，却总是放心不下向阁老，依旧要留在向阁老身边。
“老了，还能怎么样！现在能活着……就不错了。”向阁老笑了笑，安慰老管家，目光在空旷的周围转了转，“老了，也是时候下去陪他们了……已经活的够久的了。”
“老爷。”老管家眼泪落了下来，急忙偏过头去抹掉。
“哭什么！生老病死，都是常态，现在……至少还有燕白，只要燕白好好的，我现在已经别无所求。”
向阁老低缓的道，目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在他脸上，透着些淡淡的青白，他能活到现在，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其实多年前，他早就该去了！
只是，还有心事放不下……
“老爷，少公子回来了。”门外传来小厮禀报的声音。
向阁老点点头，老管家忙转身出去，在门口遇到向燕白，就要行礼。
向燕白抢先扶住他：“宁爷爷，不用客气。”
这是对管家的尊称，如果不是这位老管家，最后一次向阁老未必还有命回来，对于这位老管家，向燕白向来尊重。
这辈份上说起来，其实还可以更高的，向燕白是向阁老的重孙，如今向府上下，也唯有他们祖孙二人。
三起三落，偌大的向府如今只剩下他们。
“少公子，老爷在里面等你。”老管家掩去脸上的悲意笑道。
向燕白点头，把小厮留在外面，抬腿进了书房，老管家吩咐人去准备茶水糕点。
“祖爷爷，您腿是不是又疼了？”向燕白行过礼后，过来坐在榻前的小凳子上，伸手帮着按揉膝盖。
没几下，就揉出了些汗意，腿上似乎有了些感觉。
“行了，行了，不用你了，力太大。”向阁老嫌弃的道，动了动腿，把腿收回，一边慢悠悠的道，“有什么新鲜事情，说说。”
“两个掌柜状告王氏，怡王殿下昨天去审了，今天一早，这案子结了，说是私下里了断，都是自家的事情。”
向燕白拿起一边“美人拳”轻轻的敲打着向阁老的腿，帮他恢复些知觉。
“谁的意思？”向阁老闭上眼睛，舒适的动了动腿，比起方才更有感觉一些。
“说是商议过了，自家府里的事情，不便打扰到官府，如果不是之前怡王任性，这事当时就已经解决了。”向燕白道。
向阁老沉默。
“祖爷爷，您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向燕白问道。
“是有问题。”向阁老沉声道。
“祖爷爷，我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淮安侯府的二房很明显欺负侯夫人母女，可是为什么不直接休了那女人？”向燕白问道。
“王氏，其父当时为尚书，马上进京又要为尚书，皇上应当是想重用他的，这个时候他的女儿若是被休了，让皇上脸面何存。”
向阁老低缓的道。
“所以，为了这个王尚书，王氏也不可能休？”向燕白想了想，反问道。
“皇上最重脸面。”向阁老道道，“否则怎么还会留着我这个老不死的，一直不死不活的占着这个阁老的位置，却不干事。”
向阁老虽然是阁老，但是很少上朝，几乎就只是占一个空位置，所有人都知道向阁老身份尊贵，但都知道向阁老不管事。
向阁老很有名声，哪怕当初被发配，全家几乎都死在发配的路上。
他的三起三落，自有风骨所在，即便他现在什么事情也不做，也很有名声，现在一些官吏中，很有些门生故旧。
只不过向阁老现在不见外人，一心养病，不管是谁来都不见，只说身体已经损伤，只是卧病在床。
唯一嫡系血脉，只剩下向燕白一人。
“祖爷爷，您还有我们，苏县君很好，是个能撑得住的女孩子，和一般的世家千金不同，王氏现在落到这种地步，和苏县君有关系。”向燕白道。
“这孩子……倒是一个能干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看她。”向阁老弯了弯眼睛，笑了，“以前没注意到这孩子居然是个能干的。”
“祖爷爷，苏县君要嫁的是怡王。”向燕白提醒道。
“怡王很好！”向阁老低缓的道，伸手拍了拍向燕白的肩膀，“怡王……很不错。”
“怡王的身体若是不好……”向燕白有新的担忧，以前他从未在意过的少女，突然之间让人如此醒目。
“怡王既然同意娶她，自当会护着她，原本……我以为怡王不会同意娶妻的。”向阁老无力的睁了睁眼睛。
“祖爷爷！”向燕白不安的握了握拳头。
“淮安侯府那个，我原本以为是好的，当初我和她公公有过承诺，现在看起来，她还真的是私心颇重，如果可以，把二房从大房撕扯下来。”向阁老道，即便已经老弱不堪，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厉色。
“当初若不是那份承诺……又岂会如此，原本以为一切安好，谁曾想早就烂到了根了。”
“祖爷爷，如果不是这一连串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淮安侯府的太夫人，居然恶毒至此。”向燕白也是恼怒不已，“祖爷爷，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淮安侯府内院，连侯夫人都受欺负。”
向阁老拍拍手，长叹一声：“怪不得你，怪不得你啊！都是我的错！你老祖奶奶一直在天上怪我，都是我惹的事啊！”
“祖爷爷！”向燕白眼眶红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接下来……你是如何打算的。”向阁老结束了这个悲沧的话题，平了平气和，慈和的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