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舒再也忍不住,卷起衣袖就准备下水一探究竟。
云钰哪里敢单独留下,只能拽着他的手腕硬着头皮一起下潜。
这个神秘的湖看着是水,其实是极为精纯的灵力,以至于两人并不需要潜息之术也能一直下沉。
越往下,周围反而越明亮,直到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点,两人才一鼓作气地从中跃出。
立刻他们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在原地——前方是一块百米多长、极为规整的白玉石,同样白色的灵力像萤火虫一般静静地飞舞着,而在这块白玉的正中心有一处高起的平台,竟然竖立悬浮着一口白色棺椁!
荧光被两人惊动,漂浮着围绕过来,却丝毫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云钰还是被吓得倒抽一口寒气,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死:“棺材啊……上面是太庙,下面难道是地宫?大狐狸,我们不会误打误撞闯进别人的墓室了吧?”
相比起云钰的紧张,高靖舒则是震惊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白色棺椁,棺盖上的浮雕是上羲和、下望舒,周围还有四灵神君支撑架起的高大天柱!
皇者站立于云端,四王守护在天柱之巅,下界无数百姓欢呼雀跃,甚至喜极而泣地拥作一团。
这幅场面他见过,是尚在天枢阁学习星渊历史的时候听帝都的大祭司说过,当时那位年迈的老人还用法术为他们幻化出了类似的景象,这个棺椁上,竟然会有创国之时的浮雕?
他是谁……高靖舒心中疑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大步上前:“这种规格的棺椁……初代白王?”
云钰一把拉住他,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恐怖的念头:“你干什么?我们闯进别人的墓室已经是大不敬了,你该不会还想过去一探究竟吧?而且那个棺椁是竖着放的,竖棺不吉利的!”
高靖舒直接拽着云钰就一起走到了棺椁前:“这幅图叫‘创世纪’,讲述的是五千年前一帝四王创建星渊大陆的故事,当时星渊还是一处无名的海底国度,整座大陆都生活在日复一日的黑暗里,星渊皇帝和他的四个挚友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四灵神君,并将力量引出建造了四根千丈的天柱,然后又在其上建立了帝都羲和城,从此羲和城成为星渊大陆的太阳,数万年沉寂在黑夜里的国家终于迎来了光明。”
他的语气微微抬高,仿佛只是说起就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当年人民的喜悦和激动:“紫极大殿、极昼广场两处都有这幅图的巨型浮雕供后人瞻仰,普通百姓家中也有类似的书画,但这幅图是绝对不可以像这样用在棺椁上的,连后世的皇帝们都没有这种殊荣,如果这个人的棺椁上能堂而皇之地用‘创世纪’作为棺盖图,那他只可能是……初代白王,白麟殿下!”
“初代白王!”云钰低呼一声,又紧张又害怕,又好奇又不敢凑上前。
高靖舒的手也不由有些颤抖,轻轻地拂过棺盖,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敬畏:“史书记载的白麟殿下是第一位和星渊大帝结拜成为兄弟的人,一生骁勇善战,无愧战神之名。”
云钰本是在认真听着,忽然目光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抬手指向浮雕上的羲和城:“大狐狸,上面有六个人呢,你们都说星渊的创国者是一帝四王,那个人又是谁?”
高靖舒被她提醒,心中咯噔一下,莫名联想起刚才在上方湖面上看到的那个模糊光影。
那个人身材娇小瘦弱、长发披肩,似乎应该是个女子
“巾帼不让须眉呢。”云钰露出敬仰的目光,自言自语地感叹,心中默默勾勒着那些记录在史书上光鲜耀眼的伟岸形象。
高靖舒的眼眸却明灭不定地闪烁了几轮:“你曾经说过,星渊的史书不可信,如果眼前真的是初代白王的棺椁,那它上面的创世纪浮雕才是真的……一帝四王之外还有第六个人!”
“第六人?”云钰也惊了一下,“如果真的有第六人,为什么连你都从没听说过呢?难道……又被抹去了?”
说罢高靖舒已经大步上前,云钰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连忙阻止:“大狐狸,我们闯进来已经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了,你该不会还想打开它吧?”
“嗯。”高靖舒一秒都没有犹豫,手指沿着棺椁的边缘仔细检查。
没等他想办法开棺,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棺盖竟然在他轻轻的抚摸下主动裂开了一条缝隙。
这次连高靖舒也有些心虚地深呼吸了几口,他绕到缝隙的旁边,将灵力一点点凝聚在指尖,缓缓地往外拉开。
云钰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里面会冒出来什么恐怖的东西。
然而棺盖全部打开之后,竟然根本就没有初代白王的遗骸,而是一柄同样竖立悬浮在棺中的白色长剑!
这柄剑通体雪白,剑身透着冰寒之气,一眼望去极为古朴,是一柄造型简洁的长剑,然而在这样大气的剑身下,剑格处又镶嵌着一枚拇指大小的深蓝色华丽宝石,反而显得有那么一点违和。
再等两人凑近仔细观察,发现在蓝宝石的中心,竟然还镶嵌着一枚指甲片大小的雪花状红色宝石,有些陈旧,甚至还有裂纹。
一时好奇云钰也忘记了害怕,反而上下左右认真观察了几遍,还自言自语地评价起来:“昆仑山擅长铸剑,剑阁所铸的剑灵是每一个弟子梦寐以求的武器,但我听铸剑师说过,铸剑有很多讲究,最忌讳的就是格格不入,喧宾夺主,可你看这柄剑,它好独特的审美啊,整体古朴大气,雪白又冰寒,偏偏又有一颗奢侈夺目的蓝宝石为饰,原本这么设计倒也无伤大雅,可中心那颗红宝石又太多瑕疵,你说它到底是锦上添花,还是画蛇添足呢?”
高靖舒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柄剑,快速在记忆里分辨史书上某些可以相信的东西,低声道:“雪主,初代白王的佩剑名为雪主。”
云钰还在思考“雪主”应该是哪两个文字的时候,高靖舒已经认真地往后退了几大步,恭敬地对着棺椁和长剑磕了三个响头。
云钰不敢问原因,只能在一边默默看着他。
“白王殿下。”高靖舒抬起眼睛,一字一顿,“五千年前殿下和自己的兄弟挚友历经磨难,终于建立起辉煌的帝都羲和城,为星渊大陆升起了特殊的太阳,五千年后的星渊已然浮出海面,我们的头顶就是真正的太阳!星渊再也不必担心回到过去永无天日的黑暗里,可事与愿违,这一百年以来,魔物横行瘟疫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可谓民不聊生,高靖舒为先朝皇子,是天枢阁最后一任阁主,在调查此事之时遭遇迫害,潜逃至今。”
“我不止一次怀疑羲和城内的君王并非本人,可惜技不如人屡次败北,至今一无所获,如若殿下在天有灵,希望您能将雪主剑暂借于我,高靖舒一定赴汤蹈火调查真相,还星渊一片太平盛世!”
他重重地叩首,额头已经通红。
这是云钰第一次看见这副模样的大狐狸,不同于雪山初遇之时那副半眯着眼睛的玩味,也不同于用些三教九流小法术时候的沾沾自喜,眼前的高靖舒让她的心一阵阵的疼痛。
那些被他一语带过的百年磨难,好像一瞬间身临其境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一百年……他真的过得很辛苦吧?
雪主剑似有灵性,冰寒之息从剑身缓缓溢出,像丝线一样延伸到高靖舒的眼前,隔着五千年的时光,两人竟然真的听见耳畔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下一秒,雪主剑从棺椁中飞出,直接扎入了他面前的白石地砖里,裂缝以他为圆心,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向外飞速蔓延。
“阿钰!”高靖舒回过神来,一手快速握住雪主剑,一手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云钰拉入怀中。
脚下的白玉石裂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在两人坠入其中的一瞬间又有极为纯净的灵力如风一般萦绕过来,无数白光扑面而来,破碎的人影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远古的幻梦。
果然,再等到视线恢复明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这次两人还是从水里跳出,而且满身的水真实地紧贴着皮肤,不再像之前那样轻轻一晃就烟化消失。
云钰打了个哆嗦,发现两人是在一条的大河边,沿岸是陡峭的山壁,烈风一阵接一阵,几分钟就把她冻得面色铁青。
“这里是……关山峡?”高靖舒没来得及关心自己身上的水珠在顷刻间就被寒风吹出了冰晶,不可置信地环视一圈,“是北地和西地的交界处关山峡,阿钰,只要过了面前那座山脉我们就算回到北地了。”
云钰连打了几个喷嚏,被风吹得瑟瑟发抖:“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高靖舒目光紧锁地凝视着天空,观察了一会才道:“四灵神君只有在四王各自的封地才能达到最强,力量会随着时间、距离逐渐衰弱,西地距离苍王所在的东地本来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他的雷云即使过来了也不足为惧,朱王的鸾鸟又追不上御剑术,阿钰,看天空的雷云情况,最多三天我们就可以御剑回去了。”
“阿嚏……”云钰忍不住打起喷嚏,高靖舒这才发现两人是湿漉漉地站在寒风里,连忙拽着她找了个避风的石头先躲起来。
云钰坐在地上用双臂抱着膝盖,绝望地问道:“我们不会要在这里躲三天吧?”
“抱着它。”高靖舒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个小纸人塞到云钰怀里,这个纸人红彤彤的,像个温暖的手炉顿时就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
高靖舒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在这等我,我出去打听一下现在什么情况。”
“大狐狸……”云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高靖舒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放心,我不会丢下你跑路的,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
云钰咬了咬牙,虽然害怕又拉不下面子,只能悻悻松手看着他一溜烟就消失了。
好在高靖舒这次没忽悠她,他真的很快就回来了,云钰远远地瞄见那张狐狸精一般的笑脸,还连背带扛带回了一个大包袱,竟然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一下。
然而,没等她松一口气,高靖舒就给她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顺手把从前面镇子上撕下来的一张画像递给了她,咧嘴笑个不停:“阿钰,你被通缉了。”
云钰脑门一热,差点当场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