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迷迷糊糊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都被帝昭亲得站不住了。
朝雾对外都是厚脸皮甚至算得上不要脸的,现在忽然把脸捡起来,都红透了。
然而想到昨天就难免想到“修罗场”,想到凛淞有些苍白的脸色。
脸上的热意也渐渐褪去,眼里带着几分凝重。
想到上一世的凛淞,是病死的。
病因是什么他不知道,当时他毁了天道的灵台,正在被追杀,甚至没有时间回雪泽山一趟看看。
只是那段时间总看见雪泽山剑翎峰的悬赏,要找洛水神芝。
不久后,他记得他在一个下雨天回去过,偌大的药谷,只有一个碑。
常青的山,墨洒的水,万数的草药,无尽的悲。
他只记得凛淞很久之前跟他说过一次,洛水神芝是剧毒之物,也是极寒之物。
只是没人知道那东西在哪儿。
朝雾却是在凛淞死后……才得知的这所谓神芝的来源。
想到这儿,朝雾也不管别的了,从床上捞起一件大氅就往虚空之中划了一道传送门。
等他探过身子已经迈进药谷的时候,几只仙鹤惊地都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剩下几只就气愤地扑到朝雾身上啄他。
这动静可不算小,凛淞闻声出了竹屋,就看见朝雾一身宽宽大大的白衣,下身还是白色的衾衣,袒胸露乳地站在不远处。
“雾?”
朝雾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又看见了从竹屋里出来的墨骨廷。
头一次,有些尴尬。
他来的……是时候吧?
墨骨廷一看见朝雾就急得上前,冷峻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急切。
“你怎么回来了?”
朝雾看了看他也走过来的凛淞,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黑蛋,我的事不重要,我看先看淞的病。”
墨骨廷闻言,脸色也有些凝重,凛淞的病前两天突然加剧,整个人都虚弱了不少。
凛淞却是有些难以置信,他可从来没告诉过朝雾,自己的病情。
朝雾顾不上别的,上前给凛淞把了把脉,漂亮的眉头紧锁着。
“你这病……怎么得的?”
像个无底洞,一直以来都在吸食着他身上的精气神,凛淞还能长这么大,简直难以置信。
凛淞却把手伸回去。
纤细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有些明显。
“我没指望能……”
然而话没说完,朝雾就在他脑袋上给他来了一下,没好气地训话。
“说什么呢?”
朝雾皱了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是病,你从小体弱,哪儿有现在才病发的道理,有什么契机吗?”
凛淞从小就是体弱的感觉,一直待在药谷里,不能练剑也不能乱用灵力,最远就是到他的月峰和墨骨廷剑翎峰。
难不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这才几天不见,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
凛淞连着咳嗽了两声,整个人有些无力地靠着墨骨廷。
“按理说不会这样,但是从前几天开始,忽然病重了。”
朝雾想了想,前几天……
前几天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反正自己是在椿渊殿和明寄身的“元尧”打了一架,把明狠狠揍了一顿。
墨骨廷看着凛淞虚弱是样子,实在是心疼的不行。
“该怎么做?”
朝雾皱着眉,语气也严肃着:“除了洛水神芝,还需要什么?”
上一世墨骨廷重金求洛水神芝,应该就是为了凛淞。
凛淞看着朝雾,说实话,他觉得也挺令人笑话的。
一辈子治病救人,甚至妄图救下朝雾,却己病难医。
“洛水神芝虽然是剧毒之物,但是毒素还是不够。
药引子还需要一样东西,但是医书破旧,我只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需要你带我去一趟那个生长着洛水神芝的地方。”
朝雾一愣。
去章尾冰墟?
咳咳,可是那地方的冰早就化了。
朝雾眨了眨眼,觉得还有挽留的余地:“那你先给我描述一下。”
凛淞想着,轻轻地说:“好像是……原料,洛水神芝的原料,盛在碗里,它是……”
液状……
话没说完就看见朝雾摘下了右耳的梵石,化作血红的匕首,在手上划了一道。
红色的血液滴在地上,刹那间,地上的土壤变成了黑色,毒性似乎还在蔓延。
墨骨廷和凛淞都愣了。
血?
朝雾歪了歪头:“是这个么?洛水神芝的原料?”
就是他的血。
墨骨廷皱了皱眉,最先反应过来:“你先把手上的伤口解决好,你的血不是血是吗?”
凛淞行医多年,头一次见到人的血有剧毒还能活着的。
“洛水神芝就是把我的血滴在章尾冰墟的极寒之冰里,凝结出来的。
这么说,你要的原料,就是我的血。”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的……血里怎么会有毒啊……”
凛淞看着朝雾瘦削的身体,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忽然特别特别难过。
没由来的难过。
朝雾笑了笑,挥了挥手,血痕就自己愈合了,他抬手在凛淞头上随意揉了两把。
“嗐,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现在……你能用我,治你的病了么?”
墨骨廷紧张的弦有些放松,现在需要的那些罕见的药引都有了,凛淞的病有希望。
“嗯。”
然而等话头落在地上,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候,朝雾发现那两人都看着自己……的衣服。
看着朝雾身上明显不合身的宽大外衣,墨骨廷狠狠地拧着眉:“你这是穿的谁的衣服……”
别再是真逛完了……那啥才过来的。
朝雾这人跟妖精似的,不会真去把人家良家少男给吃干抹净了吧。
朝雾这次注意自己现在的打扮,上衣甚至都没系,露出白花花的上半身。
“哎哎哎?”
这是师父的衣服!
一股难得的羞涩让朝雾的脖子开始泛红,手忙脚乱间要系好衣服。
凛淞和墨骨廷却忽然觉得一冷,一股不祥的预感逐渐攀升。
朝雾却没有反应过来,宽大的衣服现在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过分纤细。
因为慌张甚至都系不好衣服。
“黑蛋,你过来帮……”
然而话没说完,就觉得后背贴上了一个人的胸膛,温热又宽厚,让朝雾下意识腿软。
墨骨廷和凛淞当即作揖行礼:“仙首大人。”
帝昭没说话,轻轻低头看着朝雾穿着自己的衣服,衣衫凌乱地在自己面前。
看着地上的腐朽,朝雾还放了血……
他不过一会儿不在,床上的人就不知道去了哪儿。
体内阴暗的一面逐渐占据了理智,他觉得朝雾跑走了。
就像无数个时空里一样,朝雾可以瞬间在自己面前死去一样,让自己再也看不见,从而进入下一个轮回。
但是他找到朝雾了。
浅色是眸子汹涌着情绪,叫嚣着要把这个小家伙抓回去,关起来。
理智和疯狂的欲望拉扯着,那是无数个岁月里的绝望逼疯的的帝昭。
重新醒来的大师兄是真正肆意的朝雾。
而再次醒来的仙首,是个内里早就坍塌崩溃过无数遍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