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颂茶室。
魏泽如一踏进这里不自觉蹙眉,雄厚的身形和一身的冷煞之气与这里的文人风雅格格不入。
随着他走动,诸多探究的目光投放到他身上。
雅间里,燕王一身白衣飘飘,周身笼罩着似有若无的茶香,捻杯轻呷,一派悠然自得。
曹公公站在门外一见魏泽如,躬身:“魏将军,王爷在里面等您,里面请。”
听见开门声,正在分茶的燕王头也未抬,随意道:“魏将军请坐。”
男人大马金刀地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很给面子地轻抿一口,道:“燕王找末将是何事?”
燕王不太意外他如此直接,早就见识过,自然道:“府上可还好?”
“一切安稳。”
两人说的什么,各自心知肚明。
“说来上次的事情本王也有失察之责,让府上的人受了委屈。本王知乐安她并非有意,出口伤了你的人,在家中日日愧疚万分,今日特意托本王向你当面道歉。”
魏泽如余光瞥见一身华丽装扮的秦玉容自屏风后走出来,娉娉婷婷之态,距离他三步之遥停下,落落大方道:“那日口不择言伤了人,是我的不是,还请将军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骄傲的秦玉容本不想认错,她的身份地位和脸面都不允许她向人低头,可表哥说的没错,那个妾室聪明,耍了次手段就是为了损毁她在魏泽如心中的品德。
若她想嫁给他,必须消除与将军府的芥蒂,那妾室怀的毕竟是他的子嗣。
至于那个叫贝慈的妾室,等她嫁进将军府,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魏泽如侧身,没受秦玉容的礼,自然就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撇开脸,他淡淡道:“县主不必如此,小慈也托我向燕王和县主道歉,当时她头脑发昏,以下犯上冲撞了两位,如今悔恨不已,还请两位原谅她的莽撞!”
说着,魏泽如朝两位郑重作揖。
那两人对视一眼,受了这一礼,那妾室不知天高地厚发疯,如今看来是十分后悔和胆怯。
秦玉容抬高了下巴,更加轻视那种没骨头的奴婢。
但为了彼此有个好印象,她还是说:“有孕女子情绪敏感,我不会与她计较的。”
外表落落大方,行宽厚之态,可魏泽如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蔑视、厌恶……
舌尖顶了下腮帮子,魏泽如斜起嘴角,周身萦绕着一股痞野,他转身重新落座,自顾自道:“不瞒王爷,末将那妾室柔弱、胆小,平日里最是心善,连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突然发了大脾气,末将属实惊讶。”
“可转念一想她作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儿,无可厚非,便理解她的莽撞。”
“末将就想,又怂又勇的她真真惹人怜爱,日后必护她周全。”
燕王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睇了一眼故意漏话的男人,莞尔:“魏将军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府中那位有福气。”
被独自晾在一边的秦玉容听了魏泽如的一番说辞,心脏好似针尖扎过般疼痛,精细描绘过的妆容也变得僵硬、扭曲。
双手死死掐着腿边的裙衫,秦玉容克制着深呼吸,不让自己失态。
魏泽如捏起一只茶杯,一口闷了杯中茶,又说:“要说福气,末将何尝不是。小慈她面若桃花,品行温婉、柔善、敦厚、聪慧,配我这样一个大老粗,绰绰有余。”
“如今腹中还怀着末将的孩子,真真叫人疼进了骨子里,若将来某一天必要娶妻,那人也必须品行宽厚,宠爱着小慈,护她周全,若非如此,末将宁愿不娶!”
“娶妻娶贤,徒有其表,品行尖酸刻薄之人,我魏家自是容不下的!!!”男人的嗓音缓而沉,让人听得出他的决心。
堂堂一个从二品定国将军不顾脸面,说出这些暧昧的话,在文人看来简直有辱斯文。
可那冷硬的男人无半点儿不适,甚至默默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乐在其中。
看在旁人眼里,便是极致的刺眼。
燕王放下茶盏,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魏泽如,幽幽道:“看来魏将军是将这位贝慈姑娘放在心尖上了,如此偏爱。”
手一拍桌子,魏泽如认同道:“还是燕王用词准确,偏爱,是偏爱!末将祖母也偏爱她,这是她应得的。”
好不要脸,燕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剩下的话直接哽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异常难受。
一旁被忽视的秦玉容面色铁青,腿边的裙衫都快揪烂了,面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好像在跳舞……
从进门他就未曾看自己一眼,是避嫌还是真的不喜欢自己,秦玉容不得而知。
但现在他对那个妾室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
一直知道魏泽如冷硬凶煞的传闻,她仰慕多年,没想到竟为了个妾室在他们面前如此厚颜!
可这样的偏爱,她也好想要!
魏泽如不用抬头也知道两个人气得不轻,更得意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小慈真是个福星,王爷不知道,她那小身板竟然能揣好几个孩子,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依末将看,小慈也可以撑个小船~”
“末将每日下职回府,摸着那高高耸起的肚子,顿觉整日奔波劳累都是值得的!”
被噎的眼皮直跳的燕王,干巴巴笑了一声:“呵呵,魏将军着实喜爱她腹中的孩子。”
“那可是末将的种”,魏泽如眼睛一竖,眉毛扬起:“他们在末将的眼里,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珍惜着呢!”
若不是顾着修养,燕王真想当面啐他一口,再骂一句:不要脸!
大大咧咧的武将当真粗野、豪放。
心已经碎成八瓣儿的秦玉容求救似的看向燕王,表哥,你替我说两句话呀!
哪料燕王隐晦地摇摇头,魏泽如当着他们的面这一番表态,为的什么,他怎能看不明白。
直白地表达对妾室的喜爱,就是变相拒绝乐安的倾慕,甚至成婚的可能。
说得口干舌燥,魏泽如连灌了几杯茶,觉得可以功成身退了,便朝燕王拱手:“末将家中还有人等候,恕末将先告辞了。”
“回吧,回吧。”赶紧走吧,燕王迫不及待挥挥手。
男人走得毫不犹豫,大步离去。
秦玉容痴痴望着那挺拔的背影,一跺脚:“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