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贝慈坐在床榻上摆弄昨夜买的物件,突然抬头:“那只大鹅呢?别是我们忙来忙去给弄丢了?”
青兰翘起唇角:“说到这只鹅还怪有趣的。”
“什么?”
手里缝制小衣的动作不停,青兰讲起昨夜回程的趣事:
“忙着救人的时候阿叶顾不上怀里的鹅,只好将它扔一边,等一切尘埃落定才发现这鹅没影了。”
“主子没看见,阿叶当时脸色都白了,生怕因为弄丢了大鹅被责罚,况且那大鹅还是花了几十个铜板套来的,可以说是废了大力气。”
“奴婢接到阿叶求救的信号也只能宽宽她的心,讲主子心善不会责罚她,顶多扣月钱。”
贝慈听着难受,打断她:“你别奴婢奴婢的,又没有别人在,我听着难受。”
“行行行,你别说话,费嗓子。”青兰又接着说:“听说只是扣月钱,阿叶咬牙跺脚认了,只是情绪依然不高。”
“没想到峰回路转,马车走到一酒庄胡同口的时候,突听两声鹅叫,阿叶蹭地跳下了车,急奔过去,赫然发现居然是丢失的大鹅。连忙飞扑上去,紧紧抱在怀里,走到车前喜不自胜。”
贝慈回忆了下:“这么巧?那我怎么不知道呢?”
“当时你太累了,我没让她出声。由着她坐在马车外边抱着大鹅傻乐,大概是开心不用受斥责和不扣月钱吧。”
贝慈伸手朝外指了指,那鹅呢?
青兰剪断线头,拿起小衣在贝慈身前量了量,不甚在意:“在后院厨房养着呢,没你的吩咐,孙嬷嬷不会自作主张给杀了。”
那是自然,尤其是现在她身份变了,孙嬷嬷会给几分面子。
贝慈看了眼胸前绣花的小衣,眼波流转,面上竟是染上了些许绯色。
无他,胸前波涛汹涌更甚。
要不是尺寸增长明显,她都要忘了腹中怀崽,实在是崽崽过于贴心,竟让她没有半点儿寻常妇人呕吐、食欲不振之感。
小手摸着腹部,贝慈眉眼柔和,是个乖崽,还结实,跪地忙活了那么久,夜里噩梦侵扰,依然没有不适感。
想起昨夜,她又不免想到一品居那顿饭,花了二十几两银子,后知后觉的感到肉痛!醒过神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虽然她有个将近三千两,可她月钱才二两银,昨晚一时兴起居然花了那么多,罪过罪过……
以后少去一品居吧,解解馋得了,钱太难挣了。
若是能去吃饭,不花她的钱是最好的。
喝过汤汤水水,贝慈又回身躺下,青兰给她擦好药膏,安安静静出去。
临到关门,她回首望了眼贝慈。
眸中闪过种种情绪,有崇拜、有惊奇、有爱怜……
从前一直觉得她是个温柔和善、谨小慎微的姑娘,哪知昨夜遇事爆发出那么凌厉的目光,以及不为人知的能耐。
若不是听到她再三同郎中说不会医术,她都要以为这么多年贝慈一直隐藏自己会医的本领了。
勇敢、善良的姑娘,她没跟错主子。
……
阿叶低眉顺眼地行了一礼,才道来意:“贝主子,南城兵马司来人了,老夫人吩咐您过去一趟。”
“待我穿戴整齐。”
贝慈只能拖着双腿起身穿衣打扮,刻意吩咐青兰:“给我穿朴素一点儿,头上什么也不要带。”
青兰一脑袋问号:???
“照我说的做。”
好吧,主子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外男不便进入将军府内院,老夫人无法,只能着小厮抬着一顶软轿来,将人接到前院正厅。
贝慈心中早有预料,因着昨夜时间太晚,当职的守卫没有细问,现在上门,也没什么意外。
她到前厅的时候,昨夜同她一起出去的家丁、丫鬟都已经到了,老夫人坐在上首,身侧秀嬷嬷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放心。
老夫人率先开口:“赵指挥使见谅,她昨夜伤了腿,不方便走路,所以直接抬过来了。”
赵指挥使目光朝贝慈那儿落了下,继而对老夫人道:“下官只是有几句话要问,感谢老夫人将人带来。”
“他们几人都在这了,你请便。”
问话之前赵指挥使的目光在贝慈的脸上审视了一遍,后者异常淡定,唇角微勾,他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只能按下心思,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会发生意外,并让家丁去找守卫的?”
贝慈掀起眼皮,直直对上男子探究的神情:“不瞒大人说,奴婢小时候遇见过很多人拥挤在一起的情况,其中有人体力不支摔倒,生生被人踩死了。跟昨夜拱桥上的状况何其相似,奴婢怕出事,只能跟家丁说自己的猜想。”
“也许奴婢多虑了,但总比事后懊悔的好,所以,让家丁务必将后果说给守卫听。”
确实与他跟守卫了解的情况一样。
他又问:“那你救人的法子从何而来,你会医术?”
赵指挥使问过不下五个郎中,他们在京城里是排的上号的郎中,但他们五个人,谁也没听说过那等救人的法子。
贝慈救人的时候就知道会引来别人的猜忌,早想好了说辞。
“奴婢幼时见过一位游医施救,是一个溺水的儿童,当时呼吸、脉搏全无,用得是心肺复苏的法子,将近两刻钟才将人救回来,奴婢将此法子铭记于心。”
“游医? ”
“是的,在乞讨路上遇见的游医。”
原身确实乞讨了,这一点老夫人可以证明。
老夫人简单给贝慈的身世做了个解释。
赵指挥使无从寻找不合理之处,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能记得游医的样貌,况且一个丫鬟确实没那个能耐操纵此次事件。
“你可知作夜你救了多少人?”
贝慈还真没数过,诚实摇头:“不知道。”
“十二人,不管是你亲自施救还是指挥旁人施救,这十二人因你而活。”赵指挥使没想到一个挤压胸腔的法子,居然能将十二个断气的人救回来。
现在大街上已经传遍了这次的事,连同她教授的法子。
一听说十二人,贝慈顿觉种种辛苦没白费。
查来查去将军府的几人都没有任何问题,临走之前,赵指挥使亲自朝贝慈作揖:“本官代表南城兵马司向你诚挚的道谢,感谢姑娘出手,没有造成大面积伤亡。”
贝慈背靠青兰支撑,淡淡回礼:“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救人不是为了任何赞扬,只为内心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