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介丘和叶小尘的一夜是过得亲亲蜜蜜,而那头的杨禾和羌原也处得很有意思。
杨禾提着灯笼往自己暂住的破屋走,羌原抱着刀远远地坠在后面,夜色已经越发深了,他的黑衣几乎暗沉沉和夜幕融在一起。
杨禾一路都左顾右看,似乎是担心被人看到他和陌生男子同行。他虽然有意和离,可到底还没有和离成功,这要是被看到,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好不容易进了屋子,杨禾紧张兮兮地关上门,转头对着羌原说道:“你、你怎么不藏了?这要是被村里人看到我和外人住在一起,我就完了!”
羌原抱着刀偏了偏头,似乎难以理解他的话。他是走江湖的,满身肃杀之气,眼神也如裹着尖刀子一般利,杨禾壮着胆子控诉了一句,可对上这双眼睛就再也不敢说出第二句了,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我饿了。”
羌原斜眼瞧了一圈屋内,这房子破旧得厉害,杨禾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收拾好,还算干净,只是斑驳的土墙和漏风的瓦顶是救不了了。这屋子也没床,是贴墙拼了两块木板,铺上草席被絮凑合着睡,最近几天杨禾都睡在这儿。
看着简陋,可那张“床”已经是屋子里最舒适软和的地方了。羌原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足尖在地面上轻轻点了点,整个人就腾空飞跃而起,单手攀住横贯屋顶的横梁,勾手屈身爬了上去,稳稳当当坐在屋梁上。
一切都很好,动作利落干脆,漂亮极了。如果不是这房子太矮,他得勾着脖子才能在房梁上坐下,这姿势就更漂亮了。
杨禾只看到眼睛一花,人就上去了。
杨禾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害怕了,着急地大叫起来,“你怎么上去了!快下来!这房子要塌的!”
这话还没说完,房梁忽然抖了抖,落了一地灰不溜秋的木石碎屑。羌原觉得屁股下那根梁像条秋千似的晃了晃,见过大世面的刀客愣住了,这辈子没坐过这么脆皮的梁。
他又默默飘了下来,抱着刀站在地上,下一刻,房梁上一团裹着碎渣子的泥巴兜头全砸在他身上了,泥巴渣子滚了一地。
羌原:“……”
杨禾:“……我、我就说这房子会塌的。这房子已经很旧了,这木梁早就被虫蛀空了,哪里能承受得起一个人的重量。”
羌原就这样顶着一身泥巴稳稳站在地上,好像刚刚那出好戏不是他表演的一样,半点不知道尴尬。
他站了站,又说道:“我饿了,做饭吃。”
杨禾:“……哦。”
杨禾干巴巴应了一句,垂着脑袋往灶房走,他走出去好几步,忽然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羌原单手拿着刀,正蹙起眉毛扯着衣服领子一个劲抖,看着像是泥木渣子掉他衣领里了,抖了好半天都没有抖出来。
杨禾微微勾了勾嘴角,弯腰钻进了灶房里,没过多久他就端了两碗面条出来。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羌原已经不在了。这人老是神出鬼没的,杨禾并不意外,也没打算找。把其中一碗面放到了一个垫着木板的木架子上,然后端着自己的那碗面吃了起来。
他有些饿了,一碗热面下肚觉得胃都舒服了很多。
吃到一半的时候,羌原慢悠悠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黑红羽毛的大公鸡。
“咳、咳……”杨禾都惊得呛住了,看着被他倒悬着拎起一只鸡脚半死不活的公鸡瞪大了眼睛,“你、这、你怎么把隔壁王大娘家的鸡偷回来了!”
羌原答道:“它老打鸣,杀了了事。”
这语气太严肃了,杨禾觉得他是认真的。
杨禾放下了筷子,他是想要言辞严厉些,可看着这煞神的脸他也不敢啊,只能小声说道:“快给人家放回去!王大娘白天刚卖给了我们鸡蛋,你晚上就偷人家鸡!”
羌原木着一张脸:“可它吵。”
杨禾小声道:“不、不会了。你都把它吓得像只鹌鹑了,它以后不敢打鸣了。”
羌原低着头看了看手里这只大号鹌鹑,蔫不拉几的,脑袋顶着的红冠都不精神了。羌原没有回答他,只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走到门口把鸡放了。
杨禾连连叹气,不远不近跟了出去,“你快吃面吧,坨了就不好吃了。我、我得送送它,别走丢了,农家的鸡可贵的,丢了王大娘得心疼死。”
羌原没搭理,沉默着进门找吃的,他一眼就看到放在木架子上的面碗,立刻走过去端起来吃了一口。
那是一碗鸡蛋面,用的正是白天从邻居王大娘家买的鸡蛋。
鸡蛋过油炒得金灿灿,鲜嫩焦香。面条是揉了面现擀的,每一根都粗细均匀,入口筋道香爽。出锅后再撒上一把葱花,没用什么复杂的调料,但香得很。
羌原吃了两口,无意扫到了杨禾还没吃完的半碗面,里面只有面没有蛋。
他顿了顿,下意识又看向自己的,鸡蛋油亮金黄。
把鸡送回的杨禾回来了,他笑着小跑进门,端着面又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三两口就吃完,再喝了一口汤,末了才怯怯地抬头看一眼羌原,小声问道:“明天还吃面啊?”
这个羌原看着是见过世面的,想来应该吃过不少好东西,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碗鸡蛋面情有独钟,每天都吃。
他看着是吃不腻,但连吃三天面条的杨禾有些遭不住了。而且……而且白面好贵,他带出来的白面已经不多了。
羌原看了他一眼,最后淡淡道:“随便你。”
随便我啊……那我要是明天给他做一碗糙米稀饭,他会不会气得提刀把我杀了?杨禾默默想,想得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没钱不行,没钱有生命危险!
杨禾咽了咽唾沫,小声说道:“那、那我明天带着织品去镇上换点钱吧。”
羌原顿了顿,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鸡蛋,回答道:“随你。”
杨禾耸了耸肩,等着羌原吃完捡了碗去洗。
夜色深沉,洗过碗的杨禾再进屋就没再看到羌原的影子。
他这点倒还算个正人君子,从不在屋子里过夜,只是羌原晚上到底睡在哪儿,杨禾还真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不远吧,不然怎么会每天都被隔壁的鸡鸣吵醒。
杨禾忍不住胡思乱想,坐在木板床上抱着被子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