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得,从吃饭到洗碗,小满已经跟了他一路,李介丘一边默念“我可真该死”,一边承诺,“小满啊,爹下次去镇上给你买蜜饯好不好?爹下次一定记得。”
小满扒在灶台,抬头盯着系上罩裙高高撩起袖子洗碗的李介丘。
李介丘洗好碗,擦干手后解开罩裙,蹲下来揉了揉小满的脑袋,又问他,“小满是想要吃蜜饯还是想吃龙须糖?”
这两样东西李小满都没有吃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好奇地偏了偏头盯着李介丘不放。这小豆丁已经和李介丘混熟了,现在完全不怕他了,已经敢一个人缠上来抱住他的大腿或是扯住他的衣角。当然,小满最喜欢的还是叶小尘,睡觉一定要挨着他睡。
李介丘最近一直在教小满说话。他检查过了,小满的声带没有问题,小孩儿也很机灵,他一直不会说话应该是小时候没有人教他,他亲爹亲娘都不是负责的人,生了孩子也不管。因为没有交流沟通,小满学不会说话,性子也越来越沉闷,更不爱和人交流了。换言之,现在是他排斥说话,不想说话。
李介丘摸了摸儿子的小发揪,哄着他说话,“宝宝,和爹说说,想吃蜜饯还是龙须糖?”
小满张着嘴,啊啊了两声,一直说不出话。李介丘也没有心急,耐心地蹲在地上,试图引导他发出声音。
“啊啊……啊。”小满啊啊了半天,最后吐出一个不清晰的“糖”字。
蜜饯有些生疏,龙须糖他也从来没有听过,可糖他知道,他前阵子还吃过!小满叫了半天才磕磕绊绊说出一个字。
李介丘惊喜得很,高兴地摸了摸小孩儿的脸。他穿越过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养小孩儿养出了心得,这不,儿子就养得很好,皮肤没有以前那么干黄,脸上也多了不少肉,摸起来软嘟嘟的,让人爱不释手。
李介丘忍不住又揉了两把,欣喜道:“小满好棒!下次给你买蜜饯和龙须糖好不好?都给你买。”
小满正点着头,忽然院子的大门被叩响了,小家伙儿机灵地转过头看,又仰着脑袋瞧李介丘,像是在催促他快去开门。
这个时间点,大概是杨禾过来了,本来也约好了今天画图样的,他肯定是等不及了。
李介丘一把将小满抱起来,单手搂在臂弯里,就这样抱着孩子往外走,嘴里说着,“走嘞,我们开门去!”
果然是杨禾,因为在村子里他并没有蒙面巾,有些多事的妇人围着他指指点点,不知道在絮叨嚼些什么舌根子,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杨禾垂着头,他试图扯开头发挡住脸上的疤,但作用不大,反而引来更多人围观。
李介丘皱了皱眉,赶紧让出路,说道,“快进来。”
杨禾点点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急急钻了进去。
“小尘在屋里,你去找他吧。”李介丘把孩子放下来,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发揪,说道,“小满,带禾叔去找小爹。”
小满点点头,牵着杨禾往屋里去了。
叶小尘还坐在床上,他听到有人进来就问,“是,杨禾哥吗?”
杨禾牵着孩子进了屋子,露出会心的笑容,“尘哥儿!怎么样?今天起来有没有头痛?你昨天都喝醉了,以后不能喝太多酒了。”
说起醉酒,叶小尘就又要脸红了,他悄悄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李介丘,羞得不敢说话。
他怀里还揣着两本书呢,听到杨禾的话,像是故意掩饰一样生硬撇开人话题,结结巴巴道,“书,我们来看书,他让我给你,念。”
杨禾这才想起李介丘交代自己的事情,要他多锻炼小尘说话。杨禾下意识看了屋外的李介丘,汉子为了避嫌并没有进来,而是在门口摆开桌子凳子,就在那儿画起了绣样儿。
就那个什么……云肩?真好看,像是天上的仙女穿的,自己真的能做出这样漂亮的衣裳?杨禾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看,那是一双粗糙瘦黄的手,满是干茧和老疤。
“杨禾哥,你看这个,这个叫,长、短针。”叶小尘发现了他的失落,立刻拉了杨禾的袖子,试图把他拉出自己的思绪。
杨禾果然抽出神,偏头看着书里的画儿,点点头说,“这个我会,这个很简单。”
叶小尘“哦”了一声,又点点头,然后翻开下一页继续说,“这个是……嗯……是……”
小老师磕巴住了,一直注意着屋内动静的李介丘搁下刚握热的毛笔,含笑望着屋内,“怎么了?”
叶小尘支吾着回答:“有个字不会念。”
可难为情了!李介丘让自己给杨禾哥念书,结果这才刚开始就有字把他考住了!可是……可是这个字真的很难啊!
李介丘抖了抖衣衫,站起身往屋里走,他立在床边,伸出清癯瘦长的手轻轻握住叶小尘的肩膀,俯下身看向书,柔柔问道:“哪个字?”
叶小尘指了指,咬着嘴唇仰头看他。
李介丘看了看,念道:“戗针。”
叶小尘点点头,又扭头看向杨禾,干脆又轻快地说道:“戗针!”
杨禾:“……”
叶小尘又讲起这针法的讲究和技巧,他讲得一懂半懂,中途还念错了两个字,但杨禾却听得格外认真,还时不时恍然地点点头。他显然在刺绣上确实有天赋,只凭这样都有所领悟,如果不是怕浪费绣线他恐怕已经想要尝试了。
讲过了创针,叶小尘又看了下一个,惊喜道:“这个,铜钱纹的,惠子,好好看!”
李介丘:“???”什么惠子?
叶小尘显然没发现自己又念错了,反倒拉着杨禾一起研究起来,“杨禾哥,我们,试试吧。这个惠子、看起来,不太难。嗯……不过为什么,要叫惠子?”
屁股没有坐热的李介丘已经被这一口一个“惠子”弄得摸不着头脑,又站起身走了过去,一边问,“什么惠子?”,一边垂眸看了过去。一看他就笑了,无奈道:“是穗子。稻穗的穗,你衣服上不就绣着这稻花穗子吗?”
叶小尘:“啊?这个、念穗?”
李介丘“嗯”了一声,干脆坐在床边,搂住叶小尘的肩膀把脑袋挤了过去,指着书开始问。
“这个字认识吗?”
“哦?这个呢?念什么?”
“错啦,这是蝙蝠。见过蝙蝠吗?长得像老鼠,会飞的。”
……
听到一半意犹未尽,但似乎毫无存在感的杨禾:“……”
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们,该念书的念书,该画图的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