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菜多了一道烧兔肉,李介丘看到那一大碗荤肉的时候,盯着赵安月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偏偏这小哥儿是个没心眼的,放下菜后还叉着腰说:“这个兔子可好吃了!我刚刚在灶屋就没忍住吃了好大一块!又香又嫩!特别好吃!你们快吃吧!我也要回去吃饭了!”
看着赵安月跨出院子的大门,李介丘才给夫郎和儿子装了满满的饭,又把那碗兔子往他们的方向推了推,说道:“快吃吧!”
李介丘不是好口腹之欲的人,可赵田氏的手艺很不错,那碗兔子香得很。
红油烧滚下锅,姜切片,葱切段,兔肉切成细丁,大火爆炒出香味。再加水、香叶、八角烧开炖烂,最后急火收汁,色泽酱红,鲜香浓郁。
叶小尘吃了一口,味香肉嫩,瘦而不柴,“好吃……要是加些,茱萸、花椒,就更好了。”
这倒是个会吃!在后世,双椒兔、冷吃兔,哪个少得了辣椒?只是现在这情况嘛……李介丘笑着摇摇头,伸手戳了戳叶小尘的脑门,笑道:“口味倒是挺重!只是现在你的脚可不能吃这些东西,还是省省吧!”
叶小尘撇了撇嘴角,愤愤又夹了一筷子。
李介丘倒是趣味十足,盯着那碗兔肉又说,“我看林青锋对赵家有盘算。”
叶小尘:“???”
提起赵家,叶小尘可吃不下去了,立刻停下筷子着急地看向李介丘,忙问:“什么、什么盘算?”
李介丘抬手给低头扒拉饭碗的小满夹了一筷子青菜,小声说,“别挑食,菜也要吃。”说罢又直起脑袋望向急得饭都吃不下的叶小尘。
说道:“对赵安月的盘算啊。”
“月哥儿?!”叶小尘更急了,对着李介丘那不急不躁慢悠悠的架势是慌得很,拔高语气道,“他想对,月哥儿……做什么?!”
李介丘不慌不忙的样子可和叶小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微侧着头,轻轻掀开眼皮,垂着眸子看桌上的饭菜,幽幽说道:“我觉得他瞧上月哥儿了。喏,这个可就是他献的殷勤!”说着,还抬起手,敲了敲装兔肉的大碗。
叶小尘有些不信,“不会吧。林猎户,独来独往,没、没听说,还会……还……”
李介丘闻言,嘴角溢出一点笑声,故意笑话他,“怎么?独来独往就不能喜欢小哥儿了?夫郎,你好生刻薄。”
叶小尘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总觉得自己又被调戏了!叶小尘气得又往嘴里喂了一块兔丁。
李介丘又解释,“正是因为他喜欢独来独往,不常和村里人打交道,这突然给赵家送了兔子才奇怪啊!你刚刚没看到他那眼神,都快沾月哥儿身上了!还追着月哥儿出去,说要帮他垒兔窝呢。哦,对!还有两只小兔儿,他还送月哥儿一对小兔儿。”
说得煞有其事,叶小尘渐渐被说服。可就是被说服了,他又愁起来,愁得连筷子都放下了。
好一会儿,他才用力摇头,郑重其事地说:“不好!”
李介丘问他,“怎么不好?”他之前和林青锋打过交道,这是个实在人,想法简单,没什么花花肠子。又是猎户,想来吃穿不愁的。
但叶小尘还是摇头,说道:“不好。林猎户都,二十七了,比你还大!月哥儿,才十六!不好!”
李介丘:“……”
年方三十的李大夫备受打击,愣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是嫌他老?”
还真有些老!赵安月才十六岁,在现代还是高中生,而林青锋已经二十七岁,一整个即将奔三的大龄青年。这在现代,是狗见了都要骂一句“畜生”的程度。
只是……李介丘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毕竟自己也还惦记着刚成年的小朋友呢。
他试图挣扎:“可他是猎户,会挣钱,以后肯定有好日子。”
叶小尘一听,把脑袋摇得更厉害了,“不行,更不行了。猎户,没有田地,很不稳定。而且,上山捕猎不安全,要日日提心,吊胆。”
被赶到四甲村,名下没有一亩三分地的李介丘:“……”
李介丘咬咬牙齿,又说:“年纪大会疼人,更能照顾夫郎。”
叶小尘眯着眼睛瞥了李介丘一眼,小声嘀咕道:“那你比我还,大,七岁呢。”
想起比叶小尘大七岁,但仍是家暴成性的原主,李介丘欲哭无泪:“……”
“夫郎说得对极了,确实太老,配不上月哥儿!”李介丘明智地结束了这段有些危险的话题,努力往叶小尘碗里夹菜,试图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
一家三口这才停下闲聊,认认真真吃完了饭。
*
*
因着王大根和叶陈氏的事情,李介丘一连四、五天都没敢上山采药,只有早上会出去跑跑步,想着锻炼一下这具虚弱的身体。一直到了该去黄家取轮椅的日子,他才出门往南边去了。
“李小子!你来了!你那把椅子刚打好!我正准备叫我儿子给你送过去呢!”黄文贵看到李介丘笑得很高兴,献宝般把崭新的轮椅提了出来,激动地请李介丘看。
还真别说,手艺是真不赖!在现代,轮椅可不是木头做的,而是各类金属,推行更顺畅。可李介丘刚刚试着推动了这把全木的轮椅,不比现代的轮椅差,而且结实漂亮,木体还打蜡抛光,摸起来温润舒服。
就这把轮椅,别说三百文,就是三两银子他都觉得赚了!
不过这也是李介丘不了解行情。在现代,木工类的手工艺品能卖出高价,可在士农工商的古代,工人地位不高,工钱也偏低,黄家能靠这手艺住上青瓦房子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李介丘正要掏钱,却被黄文贵推了回去。不仅推了回去,这位老汉还从木工房里拿了一把拐杖出来,把东西往前递,支吾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夫郎伤了腿,这是我做的拐杖,你拿回去给他使。”
这拐杖的设计也很科学。并不是老人常用的普通拐杖,而更偏向于后世用于医疗恢复的腋下拐。稳定性高,质感也不错,而且腋下支撑处和手扶处都裹了一层厚厚的细棉布。尤其是腋下支撑的地方,李介丘摸过, 软绵绵的,似乎是掺了一层薄棉,撑起来也不会觉得难受。
李介丘没有立刻接,而是投去疑惑的目光,问道:“文贵叔,您这是?”
老汉臊得脸红,支吾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还是他儿子黄木生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带着些真诚地询问道:“李老弟,是这么回事。你这把轮椅构造实在巧妙,我和我爹从来没有做过,也没见别的木工做过。我们想着,能不能把这方子买下来,再做出来卖给其他人!不过……家里刚添了人口,积蓄不多,可能……你看看,能开个价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李介丘松了口气。他其实在告诉黄文贵轮椅的构造设计的时候,就想到了他们以后应该还会再做。而且轮椅并不是他的专利发明,并没有想过以此限制黄家的发财之道,只是……
李介丘先是点头,再又摇头,说道:“什么卖不卖的,你们想做就做,都是一个村子,合该互相关照。只是轮椅的受众人群有些少,你们就是做出来也不一定能卖出去。”
轮椅多是伤患、老人使用。在现代,除了富贵人家,谁舍得给自家老人买一个轮椅。若是患者,就更难了。最多养伤三四个月,之后伤就好了,这轮椅可不就成了废物,谁乐意买。
黄家父子琢磨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受众人群”是什么意思,想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不由有些失落沉闷。
但李介丘脑子一转,又说道:“不过倒还有个别的,你们可以试试。”
父子二人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什么?!”
“也是个带轮的!说起来,你家正用得上。叫婴儿学步车。”李介丘蹲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画了起来,“就像这样,学走路的孩子正用得上。孩子都是金饽饽,肯定有人家舍得花钱,再说了,有了这个车就不用大人时时刻刻看顾,该下地下地,该做饭做饭,省时又省力。”
黄木生惊喜得大叫,把怀里的孩子都吓哭了,“妙啊!李老弟这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
黄文贵瞪了一眼把乖孙吓哭的倒霉儿子,然后伸手把孩子抱过来,轻轻拍着背部哄了起来,一直哄到哭声渐小才又轻轻说道:“这东西确实好使。我家二娃最近正学走路,得要大人跟在他屁股后面扶着,时间一长这腰都快断了!是东西好,我得先给孩子做一个。”
说妥了,李介丘自然没有收钱,但毫不脸红地收下了那根拐杖,觉得这玩意可比赵安月砍的竹子好使!还有轮椅,自己得赶紧拿回去给小尘看看,他肯定喜欢!
李介丘一路都在笑,已经可以想象叶小尘欢喜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