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先去了杨禾住的老房子,杨禾虽然决定了先搬到叶小尘夫夫的新房子躲几天,可也得带些衣裳,再把屋里的贵重东西都装上。
是独居哥儿,赵树林不方便进屋,就坐在门外的石阶下等着,两个小哥儿一起进去收拾东西了。
杨禾把自个儿新做的几件棉衣都装上了,又收拾了钱匣子,手脚麻利,动作飞快。
叶小尘坐在床上帮他叠衣服,叠到一半突然见他从衣柜里抖出一件暗蓝色的袍子,窄袖宽领,衣裳边缘贴了一圈深红的暗纹贴边。随着衣裳一起掉落的还有一条嵌着黑环的黑皮革带,瞧着是格外的不一般。
叶小尘睁了睁眼,正要走过去帮忙捡起衣裳,却见杨禾比他还着急,慌慌忙忙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拍掉上头的灰尘。
叶小尘有些好奇地问道:“杨禾哥,这是谁的衣裳?”
他虽然开口问了,可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果不其然,杨禾似有些别扭,他一边将手里的衣裳叠好,一边小声回答,“是我之前做给羌原的,可惜当时衣裳还没做好,他人就走了。嗯……不过就算做好了,他也不一定会穿!他老喜欢穿黑沉沉的衣裳,我才想着给他换一身别的颜色,可能他并不喜欢的。”
杨禾说这衣裳当时还没有做好羌原就离开了,可现在再看,这套衣裳明明是完完整整,定然是他在羌原走后又继续做好的,哪怕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这衣裳可能永远没有人穿了。
叶小尘没有说话,他沉默着抿起嘴角看向杨禾。
杨禾并没有察觉,他这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慌忙把手里那套蓝红的袍子装进包袱里,然后小跑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装在深色皮套里的短刀。
“呼……差点把它忘了!”他自言自语着把短刀也装了进去。
那刀只能瞧见一个刀柄,可就仅仅只是一个刀柄就能看出不俗,繁琐复杂的雕刻,厚重又精致,这一看就不是杨禾会有的东西。可那个皮套子却有些眼熟,叶小尘一眼就认不出来了,那是他上次和杨禾在镇上买的,是一块深色的皮料,还花了杨禾不少银子呢!
这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微妙了,叶小尘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可脸上却全没有笑意。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杨禾把东西都小心收了起来。
东西都收拾好了,杨禾背着包袱,叶小尘这是提着一个绣篮子,里头装着杨禾的针线,还有一套没做完的虎纹小衣裳,是做给小满的。
赵树林看他们出来也站了起来,沉默着把他们送回了新房子。
赵叔本就是老实寡言的汉子,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到了院子的时候,他才干巴巴说道,“你们这几天也少出门啊,就待在屋里好了,这村里最近有的闹腾。”
叶小尘和杨禾也是点头,同样也叮嘱了几句,叶小尘还说,“尤其、是月哥儿,他最闲不住了!叫他这几天、一定要老实!”
赵树林点点头,转头回了家。
叶小尘和杨禾也进了家门,把门栓上。
“哥哥!你回来了!诶!杨禾哥哥也来了!”
“小爹!抱!禾叔禾叔!也抱!”
叶小尘和杨禾挨个抱了抱小满这个小粘人精,才说道:“是,你杨禾哥哥、来借住几天。山里闹了大虫,他的房子不安全。”
叶杏花听得认真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热情地笑道:“那我去给杨禾哥哥收拾屋子!我旁边那间朝南的屋子就很好!亮堂又宽敞!”
小姑娘兴冲冲跑了进去,但两个大人总不可能真让一个小丫头去帮着收拾房间,而他们什么都不做,二人互相看了看,也跟了进去。
叶杏花是个典型的行动派,进门就提着扫把扫地,叶小尘想去帮忙都抢不过她,叶小尘只好和杨禾洗了帕子将屋里的家具都擦拭了一边。
屋子倒是宽敞,一应家具都有,不过因为是无人的空房,这间屋子没有衣柜,叶小尘又去找了一个大箱笼,凑合着装一装衣裳。
杨禾别的不急,倒是把那件蓝红色的袍子先拿出来,叠得方方正正收进了箱笼里。叶小尘瞧见他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珍视,终是没有忍住。
“杏花,你去外头、看着小满,怕他小孩子家家、不留神跑出门了。”他先支走了杏花,又才扭头看向杨禾,还来不及说话呢,扭头就见他又把那刀翻了出来。
杨禾抓着刀柄将其抽出,刀光冷凛,刀身光滑可鉴,他一眼就看到上头倒映出的自己,也看到了自己脸上的两道疤。
叶小尘还没有开口,杨禾却忽地问道:“尘哥儿,你男人能制祛疤的药吗?”
叶小尘张了张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清楚……应该会吧?”
杨禾咬了咬嘴,将刀又往外抽了两分,刀身露出来一大截,他看得更清晰了,那两条红色瘢痕如粗长的虫爬在自己脸上,可怖丑陋至极。
没有哪个姑娘哥儿不爱美的,杨禾狠心给自己破了相,心里自然是有难过,可他很少把这件事摊开说出来,之前偶尔提起也是说“有了疤就安全了,旁人就不会动歪心思!”
可今日,他竟然主动问起有没有祛疤的药,这太不一样了。
叶小尘见他听了自己的话似有些失落,忍不住又说道:“等、等他回来,我帮你问问!我相公可厉害了!他什么都会!烫伤药、擦伤药、冻疮药他都会配!这个祛疤药、他肯定也能行!”
杨禾却忽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指着叶小尘打趣道:“是是是!你相公自然是最厉害的!你喜欢他,他当然就是最厉害的!”
又被打趣了,若是平日,叶小尘定然要害臊的!
可这次,他没有脸红,倒是心直口快地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喜欢羌原?”
杨禾猛然僵住了,某个他自己都没有弄清楚却早在心口扎了根的东西突然有了名姓,竟是喜欢?
喜爱恰似春草,自他胸口疯长而出,蔓延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