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我们签还不成嘛!”
叶大成终于松了口,可他大概还是觉得丢了面儿,被自己生的小哥儿拿捏得死死的,又让这么多村民邻居看了热闹,他虽然嘴上同意,可眼底泛着凶光,咬牙切齿地瞪着叶小尘。
叶小尘却不怕,直面和他相对,直到等到叶大成松了口,他才撒开手里的小胖子,把人往叶陈氏的方向丢了过去。叶陈氏在地上爬了两步,痛哭流涕着把小胖子抱进怀里,一边哭一边心疼地抚摸他的脸,又试图掀开衣角查看他的伤势,哎哟连天地叫唤着:
“天呐,没有天理啊!当哥哥的把弟弟往死里打诶,没人性没良心啊!天爷啊,我的儿,怎么样?怎么样?痛不痛啊?”
叶小尘冷眼看着,内心毫无波澜。他下手知道轻重,再加上深冬季节,叶小宝穿得厚实,又是棉衣棉裤的,那竹鞭打在身上减了不少力道,疼肯定会疼,但要说往死里打那可就太夸张了。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叶陈氏打他和杏花,那才是往死里打。
有次甚至打断了一根扁担,那东西是有用处的,打断后她才觉得可惜,又是赔钱货、小贱种的狠狠骂了一通,还不许他吃饭,大半夜把他撵到牛圈去睡觉。杏花倒是悄悄来给他塞了半块冷饼子,还被发现了,兄妹俩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又冷又疼在牛圈里将就了一晚上。
比起叶陈氏曾经做的事情,叶小尘只觉得自己太温柔,不肯狠心。
叶大成松了口,叶小尘也同时松了口气,他把拿出来的纸笔递给了陶礼,又从院子里搬出来一张可折叠的小方桌,请陶礼坐下写断亲书。
那小方桌是小满平日里写字画画的小桌子,比着他的身高定的,陶礼趴在桌子上写得有些憋屈,还一边写一边叹气。
他刚写了两行字又抬起头往人堆里扫了一眼,指了两个年轻汉子说道:“大壮,还有阿牛!你俩去把族里的几个叔公请过来,这事他们也得做个见证。”哎,这大叔公可是个迂腐又爱倚老卖老的家伙,这怕是又不好对付!少不得又要说两句难听的话。
陶礼觉得烦,可这事办好了杏花这小姑娘也算是重获新生,这样一想他好像就舒服多了,写字也有了力气。
虽然已经同意断亲,可叶大成和叶陈氏仍是垮着一张脸,叶陈氏更是骂骂咧咧个没完,什么脏的臭的满嘴乱喷。叶大成隐晦地瞥了一眼,似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毛,挪开步子躲得远远的。
叶陈氏还抱着抽泣的小胖子骂个没完没了:
“小贱人!看你猖狂得了几天!等我儿子当了官儿,第一个整治的就是你这个杂种!”
“你就该和你那早死的娘一块儿去死!你个克亲的小娼货!”
“还有你这个死丫头,赔钱货!和着外人整你老子娘!你个不孝的畜生!当初把你生下来就该把你溺死在夜壶里!”
……
她骂得难听得很,叶小尘算是被他这样骂大的,已然听得麻木,污言秽语入耳也是面不改色。可他把杏花护在怀里,用手掌细细贴着她的耳朵,像是害怕她听到。其实杏花也是听惯了的,所以这些话其实也不能影响到杏花,可他还是心疼小姑娘。毕竟眼前这个面目丑恶狰狞,把全世界最肮脏最恶毒的话往他们身上丢的人,正是叶杏花的亲娘啊。
她骂得难听,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听不下去了,可叶大成全完全不管,任由叶陈氏破口大骂。要说起来,他甚至还是故意的,他虽然同意了断亲,可心里也不痛快啊,可不就由着叶陈氏狠狠骂一骂,也叫他去去火。
毕竟,叶大成也打心底儿觉得叶陈氏没有骂错的。
几位叔公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叶陈氏撒泼大骂,几个老人家听得脸色大变,没见过哪家的婆娘这么咒自个儿孩子的!
其中一个叔公重重敲了拐杖,板着脸一声斥:“叶家的!你撒什么泼的!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觉得害臊!还不从地上滚起来!”
这几个叔公都是老辈分了,在村里是受人尊敬的,平日连里长都是小心翼翼地敬着,所以叶陈氏这个时候可不敢对着他们撒泼。忙不迭住了口,忍着痛想要爬起来,可她心口还痛得慌,刚刚又被拐杖敲了背,更爬不起来了。
她顶着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冲叶大成哭,呜呜地喊,“当家的,当家的,你拉我一把啊!”
叶大成嫌弃得很,连看都不想看她,可眼下这么多人在,有里长在场还有几个叔公,他也不敢造次,板着脸走过去把叶陈氏一把拽了起来,动作重得想要把她胳膊拧断似的。
“哎哟喂,你个天杀的!你要把老娘的胳膊扯断啊!”
叶大成啐她一口,压低了嗓音骂道:“你可别嚷嚷了!这么多人看着,你自个儿丢脸别连累老子!”
叶陈氏又气坏了,可惜她这时候没有力气,又全身又酸又痛,不然肯定是要冲上去和叶大成拼命的。
里长已经写好了断亲书,见几个叔公过来了,他也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道:“就是这么个事,今天还是请几个叔公做见证,来签个字盖个手印儿!”
他一直担心的年纪最大的大叔公这次竟然没有反驳,也没有指着叶小尘和叶杏花的鼻子骂不孝,反而是脸色难看地瞪着叶陈氏和叶大成,最后指着骂:“爹不像爹!娘不像娘的!村里还没出过把闺女卖出去当童养媳的爹娘!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咱村子的脸都要丢尽了!简直就是村里的搅屎棍!心肠忒黑!”
里长松了口气,看着大叔公最先盖了手印儿,紧接着又有两个叔公戳了红泥,也落了两枚手印。
还剩最后一个,他没急着动,而不是敲了敲拐杖吹胡子瞪眼。里长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叔公还是叶家的老人,村民向来讲究宗族,这同宗的老人说话很有分量。
他有些担心,紧张地盯着叶叔公,就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只见叶叔公气道:“两个丢脸的玩意儿!尤其是你叶陈氏,搅得一家不得安宁,老头子该替我那早死的老弟弟做主,休了你这蠢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