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姐儿受了刺激,最近就寻死了两回,如果不是运气好被田二郎拦住,怕早就气绝。
但何巧姑只觉得她作,寻死觅活的装可怜惹她儿子心疼,但还次次有用,所以何巧姑也觉得这实在是个好法子。这不,也扑腾打滚地开始闹死闹活了,可田二郎了解他这个亲娘,她可是个喜欢享福的性子,才不会舍得去死,这就是在逼迫拿捏他。
田二郎也头痛,觉得亲娘偏心眼得没边,现在又以死威胁他,这日子是半天也过不下去了。
他忍着泪扭头看向秀姐儿,拉住妻子的手低低说话,“……是我对不住你。”
秀姐儿没有回答,只呆呆怔怔地站着,平平看着在地上打滚闹腾的婆婆,眼里一片死寂空洞,半点波澜起伏也无。
看到妻子这模样,田二郎实在是心痛。
他和秀姐儿是青梅竹马,早早定了亲,等了许久才把人娶回家。可他常年在外跑船送货,婚后也是独留了秀姐儿一人在家。他知道父母偏心,可万万没想到会偏心到这个地步,竟然对田大郎如此的畜生行径也不阻不拦,反倒对自己隐瞒。
对的,起初是瞒着他的,还说是因为他新婚不久就离家,这秀姐儿初为人妇,尝了甜头又耐不住寂寞,这才搞出一个野孩子,可她面皮又薄,知道愧对他才想着上吊一死了之。
田二郎不信这话,可他问了许多次,秀姐儿不肯说,新婚夫妻就此有了芥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秀姐儿,关系越来越生硬尴尬。可现在想起来,秀姐儿是因为被迫和大伯哥乱伦,坏了伦理纲常,羞得不敢言才想着一死了之的。
田二郎气急,气猪狗不如的大哥,气偏心的父母,也气自己,气自己的忽视慢待。
何巧姑还在那哭着要死要活呢,可嚎了半晌才见没人拦她,又讪讪爬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可她刚刚打滚折腾了好一阵,手上全是灰,这一抹,脸上也是乌漆嘛黑的,一整个花脸老太太,丑得更骇人了。
赵田氏见她闹了半天后又自己爬了起来,不由翻了个白眼,插着手嘲讽道:“咋?想开了?留着明儿再死?”
何巧姑叉着腰骂回去,“老娘死不死关你屁事!”
赵田氏嘁了一声,也骂道:“你就是真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这两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了,之前虽然走得少,但还当亲戚处着。这不,田二郎成亲的时候,田十八也请了姐姐来帮忙的,只是怕以后是没有这样的事儿了,两家亲戚恐怕是处到头了。
又互骂了两句,里长儿子带着四个叔公长辈来了,四个老人家走得慢,杵着木拐气喘吁吁爬了上来。
其中大伯公年纪最大也是最迂腐的,他一边喘气一边四下看了一圈,最后终于找到了田二郎,立刻开始说教。
“二小子,是你要和家里分家?”
田二郎点点头,正想说两句“麻烦叔公跑一趟”之类的客套话。
可大伯公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重重磕了一下手里的拐杖,教训道:“不孝子!这父母在不分家,你怎么敢和你爹提分家?看给你爹娘气的!还不赶紧磕头认错,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田二郎:“……”
田二郎不想搭理这老顽固,只扭头看向里长,面露祈求:“……叔。”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陶礼叹了口气,然后走过去扶住大伯公,大声说道:“大伯,这事您不用劝了!这边老的小的都乐意,您就当个见证就好!”
他说着就要扶着大伯公坐下,又朝儿子递眼色,让他把其他几个老的也扶着坐下。这田十八和何巧姑都不动不说话,活像个睁眼瞎子,还是田二郎叹了口气,把手边的媳妇交给了赵田氏,这才回头进屋又拎了几把椅子出来。
大伯公的屁股刚挨到椅子上,一听到陶礼的话又立刻站了起来,两条腿颤巍巍抖着,就是不肯再坐下,“这怎么能不管!这小娃子不懂事都不管,这村里不得翻天了!咱村里就没有父母还在就分家的先例!你这里长是怎么当的!”
陶礼:“……”
要说起来,这里长是真不怕的,若是在其他地界强硬些的里长,那说是一言堂也不会过。这也是陶礼往日里太平易近人了,又看在几个叔公年纪都大了的份上,总是客气尊重。这不,有的人就倚老卖老,还拽起来了。
陶礼收回了扶住大伯公的手,抿着嘴说,“那您说该怎么办?”
他看着是在问,可还不等大伯公说话,陶礼又接着说道。
“您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的人咱村里可不能要,我看就应该直接把他们赶出去!消了他的户籍,让他去当流民!嗯……也不成,也不成!我看还是报官好,这样不孝不悌的东西,就应该直接把他抓起来,请官老爷给他打死!用老粗的大棍子狠狠地打,皮肉打烂,骨头敲碎,给他活活打死!”
大伯公被吓了一跳,尤其配上陶礼那狰狞的表情,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由缩起了脖子:“……咳,这倒也不必。”
犟脾气的老人咳了一声,又讪讪笑着坐了回去。
陶礼呵了一声,慢悠悠道:“那既然如此,那您老还是听着就成吧。”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田十八和田二郎,重复问了一次,“真分家了?你俩都没异议了吧?”
田十八也颓废地挥了挥手,再看着田二郎,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让人焦心的孩子,那是看得连连摇头叹气,最后说道:“哎,分吧。”
田二郎也是低垂着脑袋说道:“嗯,分。”
陶礼点点头,开始说:“我要是没记错,田十八,你家有八口田吧?这……”
一提这个,田十八就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瞪着眼睛说道:“里长,这不孝子可说了!他分钱不要,净身出户!这田地都是留给大郎和三郎的,可不分他!”
说起这田,倒也有件趣事。
这田家也对得起这姓,家里田多,田十八爹娘在世就有十亩田了,是村里田地最多的人家之一。田家两个老人一辈子勤俭,得了儿子取名叫十八,正是为了衬那个“田”姓,想要他有朝一日能给田家赚到十八亩田。哪知道,这儿子不争气,别说十八亩了,这家里缺钱用他还卖了两亩,这十亩变成如今的八亩。
陶礼也是生气,虽然说着不要田地钱财,可也没想到这当爹娘的还真这么狠心,真要儿子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