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屋中。
李平安为禾渔倒上水:
“禾娘子,你真是咱们安乐村的福星,好像只要你一来,总是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村长真是会开玩笑,是你们村里风气好,连神仙都舍不得你们受委屈。”
禾渔心里并不坦然,毕竟她这会觉得自己给安乐村惹了不少麻烦,还没办法跟人认错。
她起初的用意就是因为污名化了那块土地,想给它“正名”,才撒了点空间土。
但她总低估了荒年里粮食对普通人的诱惑力,那怕是要比银子要大得多。
快饿死的时候,粮食可以吃进肚子,银两却不能吃。
收回思索,禾渔又听李平安将采买的建屋材料报了一遍。
她一开始的计划是先建十间屋子应付检查,选的是用贵点的砖瓦房的方案,这样只要批量地烧砖烧瓦即可,不用专门再请一批木工师傅去选大木头做复杂的结构。
而草屋的搭建更加简单了,只是不牢固,既然以后都要住这里,那就一次性先按高配置的来。
因此,砖瓦这些可以到桃源村里寻合适的泥土来烧制,但必需的石灰、地基、糯米这些,还是得买现成的运过去。
怎么运过去就成了让禾渔头痛的事情。
最好的当然是都放进她的空间里,她自己一个人骑着马,运自己回村,也就等于把这一堆东西运到了。
但任她想破了头脑,也想不出有什么正经理由能解释得了,她一个人怎么能带着十间房子的材料走山路……
李平安提议的方案,就是用车马将这些材料运上去,遇到上坡时,就靠人力推一下。
但这样最少也得来回好几趟,才能将东西运完,否则就是要多弄几辆牛车驴车来,还要找几个有爬山经验的车夫。
讨论了几次,最终禾渔也只能接受了李平安的提议,但找不找车的事情,她还要考虑下怎么实现。
“禾娘子,不必担忧,我家老人还在时跟我们说过,往日村里建祠堂时,那大梁是他们从安定村那边一路将木材拖回来的,几十个人拖了好几天呢,你这还是比从前轻松得多,村里人建房子,出的不就是苦力吗。”
见禾渔思索的样子,李平安开口安慰道。
“那还请村长帮我再弄四辆大板车,再寻能配得上的四头牲畜,我先回桃源村里将孩子和东西都放下,再带人驾驴车过来,加起来就有六辆车可以运货了。”
禾渔也不再纠结,反正她现在手里有几百两是过了明路的,这会多花点,别人只会觉得她大手大脚,不会怀疑她钱的来处。
“不必四辆!我给你借了一辆回来!”
李有成在门口卸下肩上拖车的绳索,汗都没擦,就往屋里走。
禾渔往门外一看,一辆略有些陈旧的大板车就停在那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
“你这小子,这么久没见人影,你跑哪里去了?!”
李平安方才喊了几次,也没有找到李有成。
“不是你吩咐我将那些昏了的人送回安杰村吗?他们瘫得跟死鱼一样,我怕搬抬弄伤他们,去张老爹家里借了板车,将他们有一个是一个都弄回去了。”
安杰村的人只有集体闹事的时候格外团结,那些受伤的人就没人愿意管了,毕竟他们村里也经常互相讹对方。
“他们没有为难你?”
“怎地没有!我运一个回去,有家人的就家人哭,没家人的就邻居哭,通通都喊我赔钱,让我偿命,说是我做贼心虚怕害了他们性命,才假装好心将人送回去,我怎么说都说不通,干脆让他们上来扒我衣服,要不是秋雁出来说我确实没钱又没房子,我才回来得了。”
李有成说起安杰村的事,气得胸口都起起伏伏的,要是换个有点物事的去,今天怕是出不了村了。
“秋雁?可是张老爹家的女儿?”
“是呀!诶,秋雁,你快进来,来认认禾娘子的脸,我就是帮她借的板车!”
李有成这才想起了什么,对着门外挥手。
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才羞答答地露了脸。
她一张洁白圆润的脸蛋,带着一抹红晕,甚是清纯娇俏,像一朵堪堪要绽开的山茶花。
“李村长,禾娘子,小朋友,打扰了。”
她虽不太敢直视众人,却仍能不扭捏地打了招呼 。
两个孩子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大人商议事情,忽地被好看的小姐姐喊了一声,这会都开心地笑了,大声回道:“秋雁姐姐好!”
看她连屋子的禾牧水与宝儿都能招呼到,禾渔对她的好感嗖嗖地上涨,没想到安杰村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妹子在,真是出于污泥而不染。
“秋雁妹子,上次为了去帮我们勘地,有成哥弄丢了你们家的驴子,这会又借我一辆板车,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到张老爹家里好好感谢一下!这里是借车的一些押金,你先收下!”
禾渔掏出半两银子,往张秋雁的手里塞去。
她连忙抽回手,仿佛被烫了似的:“使不得使不得!我听有成哥说了,以后桃源村建起来了,我们也算邻里,是该互相照应的,这钱不用收!”
又推拉几次,张秋雁怎么也不肯再伸手,还紧紧地捂住了她的裤兜。
无奈,禾渔只得又去马车里“拿”出了一些腊肉、蔬菜,还有一瓶酒,想了想,她又添了几副狗皮膏药。
“既然不收银子,那这些拜托秋雁妹子先带回去帮我孝敬张老爹,这些膏药是我从安定村买来的,很适合骨头痛了使用,给张老爹先用着,来日我还要再带更好的登门拜访!”
张秋雁仍想推辞,但看到膏药的时候,她终究是犹豫了。
爹爹因着拦着哥哥去赌坊,被他一把推在地上摔了腰,已经腰痛好几天了,夜夜都睡不安生,这膏药无疑是她最需要的。
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脸蛋都红了:“禾娘子客气了,最近我们家用不上板车,你想用多久就尽情使用吧。”
禾渔本来只是想着老人家大多数都有点腰酸背痛的,看张秋雁这反应,怕是张老爹身体并不好受。
于是她多问了一句:“最近也是农忙的时候,怎地用不上板车呢,是因为我弄丢了驴子的缘故吗?”
张秋雁听她这样问,连忙摆手否认,生怕禾渔多想: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爹爹这些天摔了腰,村里大夫说他要静养一段时日,不能干活,我又不太会驾车,因此一时半会用不着。”
李平安这时剐李有成一眼:
“怎么没听你说,你不是去了张老爹家里吗?”
李有成一脸无辜:
“我到他家门口,秋雁说他睡了,不让我进去看,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哪能这会就回来,一定先伺候好张老爹啊!”
难怪方才张秋雁费了老大力气拦着他,原来是不想让他发现这事!
“我爹爹说了,钱赚再多,也是要被哥哥拿走的,不如在家里安生躺几日,饿死了也就解脱了,我劝他不要,我先送有成哥回村,就出去找活计,总能赚点粥水钱回家的。”
可能是憋了太久,身边也无人倾诉,这会被人问着了,张秋雁竟把家里的事直接说了。
但她语气里没有一点点哀怨,倒是很乐观的语气。
“找活计?秋雁妹子,要是你看我还像个可信的,我那村里很多活要干,工钱60文一天,包吃包住,要是你需要用钱,当天就能结清工钱。”
禾渔回来路上还在想,村里有些细活得找个懂农活的人指点下,比如播种、裁缝、烹饪一类的活计,都是费心费力又不讨好的工作,让萧凌雪他们这些过惯好日子的人来操持,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总不能事事都跟进到位。
这会张秋雁说要找活计,正好就撞上了!
她需要钱需要活,自己自己有钱还有活!还是大活!
那张秋雁也是个大胆的妹子,没犹豫多久,便说道:“我爹爹我也要一并带去照顾,他只得有个躺着的地儿就行!”
这要求合情合理,禾渔自然是答应了。
张秋雁看禾渔应了,喜出望外,和李平安还有李有成告别,便回村去准备了。
“禾娘子,车我帮你借了,现在人你怎么也拐跑了!”
李有成忍不住吐槽到。
“新村初建,要人嘛,没办法啦!”
禾渔和李平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
再又盘点了细节,禾渔先带着第一批物资回桃源村了。
装车时,她使劲让人拿东西给她,拼命往里装,大家都怕把她马车挤爆了,怎么也不愿意配合,她又打起了马车顶的主意,借了麻绳将东西捆了一堆在车顶上,车顶也放不下了,马的背上也挂上袋子再装几大袋进去,哪怕一寸空间都要压榨干净。
“禾娘子,不要再装了,这回东西装多了,马就爬不上山了!”
看到那只马已经不耐烦地甩尾巴,禾渔才收了手。
马车里已经塞满了,两个孩子都跟着她坐在马车外,禾渔还有闲心教他们怎么驾马车。
宝儿很是新奇,玩得不亦乐乎,马车也在她手下驾得歪歪扭扭。
禾牧水就好很多,他毕竟连船都自己琢磨出怎么开了,哪里还怕驾马车。
李有成依然负责跟在后面护送他们到山顶,但马车比他想象中更快速地上了山,越走越轻盈的样子。
其实禾渔一路上山,一路就将东西偷偷地往空间里放,到了最后除了车顶的东西比较醒目不好马上收起来,车里早就空荡荡的了。
宝儿年纪小没有察觉哪里不对,禾牧水却早就意识到禾渔的小动作了,他了然于心, 一直不让宝儿再往车里看。
到了山顶,再也看不到安乐村,禾渔将车顶那一些也都一并收了。
只是可怜那匹马,还要继续负重前行。
到了目的地一定让你吃点好的!小马!
禾渔默默想到。
才快半个月没有人行走,山路已经又长起来一些杂草和藤蔓,遇到特别大的,禾渔还要下车动手去砍。
走走停停,又到了黄昏时候,他们才回到桃源村熟悉的山洞。
看到禾渔归来,众人都十分惊喜,几个孩子争先恐后扑上去抱着禾渔,不肯撒手。
“你们就是我的哥哥姐姐吗?我是宝儿!”
宝儿看到旭阳、定风、司云,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
“好妹妹!你原来叫做宝儿呀?”
“娘!小妹妹治好了是吗?!”
“宝儿!宝儿!你终于醒了!”
几个娃本就因为照顾宝儿,对她很是喜欢,这会看到她好生生地站在那里,更是欣喜。
原本抱着禾渔的手都松开了,通通围到宝儿面前。
“宝儿,我带你去看娇娇妹妹,她会翻身了,可好玩呢!”
定风已经全然忘了禾渔,拉着宝儿的手就往山洞里走去。
等孩子们闹完,萧凌雪带着杜明杜亮四个,出来帮忙搬东西。
他们明显也没有偷懒,一个个看起来比在山里开路时还要黑瘦一些,也不知道禾渔留下的菜被他们吃到哪里去了。
“小渔,你总算回来了。”
尽管萧凌雪没有再多说什么,禾渔已经明了她的担心。
“事情暂时都安排妥当了,明日东西和人都会过来。”
禾渔安慰了她几句,便将仓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堆放在一起。
宝儿被定风带走,真是给自己帮大忙了,这会可以尽情往外搬了。
“牧水,你先随旭阳和司云进去休息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见禾渔对禾牧水好声好气地,司云神色有几分了然,他素来奸狡,这会趁和娘单独相处,不知有没有使什么计谋,让娘从了他的心意。
还没等旭阳和司云回应,禾牧水已经自己先往山洞走了:
“好的,禾婶婶,萧姨姨,杜叔叔,我先进去了。”
听到他这样称呼禾渔,旭阳和司云互视一眼:好像我们看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