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的神色焦急,甚至连多看一眼左式开的房子都不愿意。
她看禾渔一脸平静的模样,着急地往她靠得更近:
“我跟你说啊,平日他就邋里邋遢的,天天和奇奇怪怪的人厮混在一起,我们村里也都忍了。往日住进去的,没有一个不后悔的,就前几天,他慌慌张张跑出来,到处求人,说是屋里有人病得快死了!”
她声音又压低一些:“看过病的大夫都说啊,那人是被姓左的下了毒药,这会神仙都救不回来了!你晓得住在他屋里是什么情况不?”
禾渔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嗨呀,那就是跟杀人犯同住啊!他今天能毒一个,明天岂不是能毒一屋啊!你可快点搬出来,不要信他说是意外那套,姓左这人太恶毒了啊!”
大娘说得越来越着急,恨不得拽着禾渔当场就走。
禾渔身上没什么力气,禾牧水和宝儿使劲反抗,三个人愣是没拉扯得过大娘,被她拖拽着走了一段路。
“你在做什么?!”
左式开几步就到了大娘面前,他有点激动和生气,一根根胡子都抖抖地。
大娘看到自己嘴里在骂的真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被吓了一跳,松开了禾渔。
“妹子啊,我也怕啊,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人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看到禾渔在外面溜达,被人拉着竟然都挣不脱,左式开声音淡淡地:
“你才醒没几天吧,快回屋去,别在外面吹风着凉了。”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除了热就是热,有点风都是热的,想要着凉不太容易。
尽管如此,禾渔乖巧地回了屋里,谁叫他是老板呢。
回到屋里,她才看到左式开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太太。
她比上官婆婆年纪大得多,头发又白又多,整个人都是小小的,走路仿佛都是靠挪动的,摇摇晃晃一般站不稳,却倔强地不用拐杖。
“师父,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病人。”
老太太小步挪到一个椅子上想要坐下,却因为椅子略高,蹦了几下才顺利坐上去。
她朝禾渔招招手:“娃娃,过来,过来。”
原来是师承的爱叫人娃娃。
禾渔又乖乖地往她面前去,将手递给她。
这几日,她把脉都把成惯性动作了,有人伸手,她就忍不住将手递过去。
老太太将一只更小的手放在她腕上,手指是小小的,手背也是小小的,好小好小,可爱极了。
“娃娃的身体挺不错的,稍微调理下就行了,怎地还要让我这老骨头随你跑这么远……”
她将禾渔看了又看,实在挑不出太多毛病,对左式开很有意见,小小的白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米勒在一边诚惶诚恐地守着,看老太太不太开心的样子,连忙将这两日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米娃娃你一向乖巧,那我姑且信了。”
老太太又将小手伸到两个孩子面前,将孩子也看过了,才对米勒点点头:“米娃娃是真的不错,长进不少。”
禾渔和李有成这些人已经憋笑憋得难受极了。
米勒都当爷爷的年纪了,也就老太太这年纪才能叫得了他娃娃。
“你们两个也过来。”
老太太又对看热闹的崔鲤和李有成招招手。
她要是不看出几个大病来,都对不住自己跑老远一趟。
“嗯,小伙子身体不错。”
她先看了李有成,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始看崔鲤:
“日夜惊恐,忧思过重,心肾不良,旧伤难愈,小伙子,你再不调理身子,短命鬼一个啊!”
崔鲤本来自我感觉还可以,被老太太这样一说,面具都要吓白了。
见终于诊治出一个还像病人的,老太太心满意足,吩咐米勒给崔鲤备药,便进了房里休息。
“崔公子,这是我们的师父花老,她虽然有些脾气,但医术是顶顶好的,你就听她的……”
米勒和崔鲤相处几天,对他都是一种凶狠冷酷的印象,能避开就避开,这会看花老要他喝药,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劝他。
虽然刚才他被花老说,自己也是有在偷笑啦……但现在他也是自己的病人,是得严肃点。
“无碍,是崔某的福气,有劳米大夫了。”
崔鲤这会声音低沉得可怕,坐在那里,面具下也不知道是怒是平静,大家都不敢招惹他,自觉地远离他。
反倒是宝儿扑闪着眼睛抱住他的膝盖,声音甜甜地说:“崔叔叔,你不要害怕,喝完药再吃颗糖就好了,吃糖就不苦苦了。”
说完从她小兜兜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正是第一天禾渔去找同心芙蓉时顺手买的小糖人。
小糖人因着天热,有点变形了,被宝儿小心翼翼地塞进崔鲤手里,她有几分不舍,看了几眼,啪嗒啪嗒地跑了。
崔鲤高大的身子拿着那根小糖人,哪里都不和谐,甚至还有点搞笑。
但他后来都没有放下,去到哪里,拿到哪里,宝儿每每看到,都笑得好开心,等到要用饭的时候,他才回房中找个地方好好放起来。
晚饭是一大桌人一起吃的。
掌勺的人不知道为何变成了崔鲤,也许是因为这屋里只有他做饭能吃。
禾渔吃了几日粥水,今天被花老首肯,可以坐在饭桌上正常吃喝点清淡的菜肴了。
一共七个大人,两个孩子,九张嘴,崔鲤在厨房转悠了没多久,端上来七菜一汤。
有冒着油光的红烧肉,香得过分的小鸡炖蘑菇,多余的蘑菇又炒了一份鲜菇炒蛋,一尾肥硕的清蒸鲈鱼,一碟快手羊肉馅饼,一份用青菜、豆芽、胡萝卜丝炒的时蔬,一份凉拌青瓜,还有一份时蔬豆腐汤。
都是家常快手的菜式,但他菜一端上来,屋里就弥漫起诱人的香气,连花老那双小小的眼睛都瞪大了许多。
“感谢花老对我的指点,也感谢左叔、米叔、周叔、况叔这几天对我们的帮助,几个简单菜式,略表心意,希望大家吃得开心。”
崔鲤用一双干净筷子将第一块肉夹到花老碗里:“花老,请。”
禾渔总算知道这家伙怎么在镇海城那么受人喜欢了,他不装酷的时候,还真有点人味。
她可不能输啊!
禾渔给禾牧水耳语几声,他便假意去了房里,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禾渔从他怀里一掏,拿出一瓶酒:“各位前辈,若非你们大力搭救,我们几个生死难料,今晚既然有好菜,那也必然要有好酒!”
看她又拿出一瓶酒,左式开眼睛也亮了:
“师父,这是好东西啊,好东西!女娃娃孝敬的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