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奶奶真出了什么事？
苏砚进了家门，一眼便看到坐靠在墙根处的奶奶，脸色发红，双眼微闭，微微侧垂着头。
苏砚上去喊了几声，没收到什么反应，她又探了探鼻息，发现呼吸还算平稳，于是忙掐了人中，过了许久，苏老太太才微微张了眼，轻轻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苏砚见到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眼里闪过一丝暗色，还是动作轻柔地将奶奶扶到床上躺好，又喂了水，处理好了才往外走去。
苏老太太抓住苏砚的衣袖，冲着她摇了摇头，浑浊的眼里有些湿润。
苏砚冲着奶奶一笑，小手拍了拍奶奶拽着衣袖的苍老的手，道：“放心吧，奶奶，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说罢又连声安慰了几句，带上屋子的门，才往外走去。
苏砚一眼便认出了堂下坐着的人。
正是南边那处没租的屋子的房东。
难怪当时苏砚说家里人多，他便不愿租了，原来是做这事谋生的，想来心里也不知打着什么坑蒙拐骗的坏主意。
苏砚淡淡一笑，“好久不见，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房东？还是债主？”
那男人看着苏砚，眼里哪里还有那日老实巴交的模样，一副狠厉奸诈，“乡下人不在乎这些，只在乎把钱还了就行。”说罢，又重重瞅了苏父一眼。
苏父忙抓住苏砚的胳膊，殷勤道：“苏砚，爹只能指望你了，你快想想办法，就帮我把这债还了，你也不想看到你爹被人逼死吧？”
苏砚冷冷一笑，扶开他的手，“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这些年，打几份工，那钱不全都打给你们了吗？我一个没毕业的学生，我哪里来这么多钱？你们是要我去偷还是要我去抢啊？”
苏母此时拿起了做母亲的威严来，拽着苏砚，“这可是你父亲，不管你是去偷还是抢，父债子偿，你都得帮还了这债！”
苏砚冷冷的盯着苏母，苏母一时有些骇然，放了手。
苏砚冷声道：“父亲母亲？你们既为人父母可曾有过哪怕一丝护我之心？自打有了苏秦，什么事不紧着他来？你们宁愿给他买几百的球鞋也不愿给我交几十的补习费。”
苏砚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感，也许曾经有，但已然消耗殆尽。
她似乎只是在诉说着一件无关自身的事情，“高中靠贫困助学金，大学的学费是勤工俭学来的，有了苏秦之后你们可曾给过我一分钱？甚至读了大学兼职挣的钱还要每月汇给你们，与其说你们是父母，还不如说是房东，我回家一应住宿吃喝哪样你们不收费？你们何曾在意过我的死活？”
苏父恼羞成怒，抬起手就想扇苏砚巴掌。奈何才被打，力气竟是不足，被苏砚一把抓住手。
苏父的眼神恶狠狠的，怒气冲冲。
那债主却是开了口，“我不耐烦听你们这些家长里短”。
他一把推开苏父，对着苏砚道：“你说你没钱？我不信，我可记得上次你来租房子明明说了钱不是问题，怎么这会没钱了？”
苏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围着苏砚踱步转着圈，“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今日要是不还钱，我就日日在你家门口等着，我时间多的是，但想来那老太太等不了了吧？”
苏砚皱了皱眉，“多少钱？”
那人打了手势，“十万。”
苏父忙插嘴，“我只借了五万，就算算上利息，也不到十万啊？”
那人玩味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签了字按了手印，借款合同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除了利息还有滞纳金啊，况且兄弟几个特地跑来你家，不得给几个跑腿费吗？”
苏父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苏砚神色僵了僵，一字一句道：“我没那么多钱。”
那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刀子，在苏父垂下的手臂上随意划着，“哦？没钱的话，只能给你长点记性咯，你说是砍哪个拇指好呢？”
冰冷的刀刃贴近皮肤，苏父颤抖的越发厉害。
苏砚不为所动。
苏父看了苏砚一眼，未曾想到事到如今她竟见死不救。
眼里满是愤恨，他一把拉过苏砚的胳膊，“我欠的债就由我这个女儿抵了，她是我生的，帮我还债理所当然。”
苏砚虽早知道苏父会把自己推出来，但真到了这一步，心里还是涌起酸涩。
将这感觉强压了下去，她看向苏母。
苏母躲避着她的视线，低着头不说话。
今日不是苏砚还钱，就是他儿子苏秦。
她不能让苏秦受苦，想到此，不由得紧了紧护着苏秦的手臂。
那催债的几人在旁边看着笑话，见苏父实在是还不起的模样，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苏砚的身上。
相较于那个窝囊废，眼前的苏砚明显更好讨债些。
苏砚没等他们开口，忽然放声大笑，“早知如此哈哈哈我果然不该对你们存有一丝幻想”，直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才堪堪收住，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
冲着门外看热闹的村民高声道：“今日，为还苏家债务，以防连累双亲，双方自愿签署断绝亲子关系协议书，请大家见证。”
话毕，苏砚便直接签了名，按了手印，又将那薄薄一张纸递给苏父，道：“为免着我日后还不上钱连累你们，劝你们还是签了吧，十万块钱卖个女儿也不算便宜了。”
苏砚话说的不好听，但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苏父想了想，还是落笔签了。
苏砚又拿着那张纸去苏母处递了笔，在苏父逼人的眼神下，苏母也不敢说什么，便也顺利签了。
做完这一切后，苏砚朝着二人道：“日后赡养费我会每月按时打给你们，”
虽然这协议没有法律效益，但这里有这么多村民见证，也算是留个证明。
那收债的中年男人等的实在不耐烦，“哪里那么多废话，快还钱。”
苏砚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去筹钱，你总不会拦着我吧？你把欠款收据带着，随我一起，我们一手交钱一手还单。”
此时林默生也过来了，他张开扇子，似有似无的瞅了那要债的几眼，便帮着苏砚将苏老太太扶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