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就来什么!
雷风头顶上的铁钩子因为很久很久没有在绳索上滑动了,今晚突然拖着一个成年男子在轨道上运行,看起来极为吃力。
尽管因为摩擦阻力产生了星星点点的火花,但是铁钩依然竭尽所能的在缓慢前行,刺耳的声响仿佛在悲鸣诉说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狂风过境,五花大绑的雷风就像一个浮在水面上的气球,自身的力量毫无用处只能随着狂风的姿态来回摆动。
“我的老天爷,可别再刮这妖风了。”朱有才急的团团转嘴里念念有词的说,“让你们别逞能偏不听,这下完蛋了,老百姓救不了,队长也回不来了。”
“队长,坚持住!”
岸这边的消防战士除了给雷风队长打气之外似乎什么都做不,队长已经到了铉灵江的中间位置,距离他们有五六十米远,鞭长莫及。
站在最前面的杜成慕心早就被撕裂成了碎片,连喘气都成了多此一举,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乎看到了周泽站长从高空跌落江心的恐怖画面......
倒吸一口凉气,刺骨的凉气里夹杂着松树油脂的清香,最终伴随着铁钩子发出的最后一声悲鸣,雷风队长停在江面的三分之二处不动了。
无所适从的杜成慕转身一拳砸在了大树上,头灯的亮光打在了绳索的始发端,他看到始发端又黄又厚的绣迹被强行破开留下一层深深的划痕,刹那间,如醍醐灌顶般醒悟了过来,立马转身一头扎进了林子里不见踪迹。
“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做什么?瞧瞧......”朱有才指着杜成慕的身影怒气冲冲的喊道,“有人已经当逃兵了,你们还不逃等着铉灵江决堤陪着雷风队长一起当祭品吗?”
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前面是摇摇欲坠的雷风队长,身边刚刚站着的还是被队长临时委任为队长的人杜泽,面对雷风队长的突发状况,杜泽已经弃雷风队长于不顾了。
朱有才把八个消防战士脸上的困惑、不解、愤恨、不舍……全都看在眼里,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把自私的一面展示出来。
显然这八个人正在接受内心的煎熬,谁都想活命,可是要把活生生的雷风队长抛之脑后让其自生自灭,谁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掉头就跑很容易,但跑了之后呢?一辈子就得活在千夫所指的噩梦当中,孰轻孰重是得好好掂量掂量。
眼看就要下雨了,他并不打算牺牲自己的性命陪这些年轻的后生做最后的生死考验,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雷风队长,深深鞠了一躬,悄无声息的转身准备离开回营地才是上上策,在他回头的瞬间有人说话了:
“我在这里想办法跟指挥所联系等候救援,其他人跟着老乡去找其他同往北灵村的路继续实施救援,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留下,你们走!”
“要不就请大家举手表决让谁来留下等候救援?”
......
此时,背对着消防战士的朱有才,当他听到战士们权衡再三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救队长和继续解救受困群众,反倒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这一刻,他布满皱纹的脸庞再也拦不住决堤的热泪,原来在手机上刷到的那些有关解放军和消防战士在大灾大难面前义无反顾的替老百姓遮风挡雨的视频,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本该快速离开,因为怒吼的狂风并未吹散厚重的黑云,风力的减小并未带来晴空万里而是富有挑衅意味的雨滴,雨滴虽然若有若无但是闷热的氛围足以告诫在场的所有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轻飘飘的身子忤逆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他竟然回过头在等消防战士们的决定。
说的好听点留下来的人是为了接应指挥所,说的不好听就是陪着雷风一起死,因为随着距离指挥所越来越远,通讯信号就越来越弱,直到现在基本失联了。
后续,如果没有他做引导,消防战士能顺利走出铉灵江的第一个峡谷都会是奢望。
最终,第一个说要留下的消防战士如愿留下了,他走在前面带着后面的人准备去找另外一条路。
忽然,一股浓烈的松脂香扑面而来,他本能的伸出手把身后的年轻战士护在身后,等候这股香气逼近。
他们沁水村以种松树割树脂为谋生手段,这个季节正是松树出脂的时候,味道这么浓,难不成前方又发生了泥石流冲垮了整个松树林,松树林被泥石流冲到他们这边来了才会这么香?
“快……”
朱有才大惊失色“跑”字还没说出口,只见穿着蓝色短袖的杜成慕手里拿着滴着水的橙色救援服走出了黑漆漆的松树林站在了他前方,确切的说救援服上滴的不是水而是松脂油,他这才知道了浓浓的松脂香源自何处?
在场的人还沉浸在杜成慕没有当逃兵没有给消防员丢脸的情绪当中,并没有反应过来的他要闹哪出?
杜成慕把湿哒哒的救援服塞给朱有才,立马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绳子像雷风队长一样五花大绑的往自己身上套,速度极快手法娴熟。
旁观的消防员从杜成慕争分夺秒的动作中能够看出来,他们即将问出口的任何一个问题都会打乱这位临时队长的思绪,因此没有人问,大家默契十足的开始上手,很快杜成慕被绑成了大闸蟹。
“没有第二个钩子了!”有人看着空荡荡的始发端心急如焚。
“用我们自己的!”
杜成慕毫不犹豫的把平时训练用的索降挂钩挂了上去,朱有才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指着小小的银色钩子气愤的说:
“胡闹!你这么小小的一个钩子能挂得住你?别在这自寻死路了,走,跟我去找别的路!”
“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杜成慕一改刚开始温和的态度,此时说话的口气异常强硬让朱有才不得不撒手,杜成慕从朱有才的手里拿过在松脂油里充分浸泡过的救援服,挂在绳索的始发端,目光坚定的注视前方,小跑了几步,他嘴里喊着:
“1……2……3……”
其他消防员每个人在听到最后一个口令时,所有人集千钧之力送杜成慕最后一程。
杜成慕紧绷的身子仍然保持着出发前身子前倾的姿势,双手拽着挂在绳索上的救援服向前推,救援服在前人在后。
起初还能听到零星因为生锈摩擦发出令人生厌的嘎吱声,后面随着滑出的距离越来越远,嘎吱声逐渐变小,到后面几乎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挂钩和绳索互相成迸射出一股丝滑而顺畅的音调。
音调悦耳了,速度随着惯性力量变得越来越快,到了中间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速度不降反升本是好事,这样就能确保杜成慕顺利到达彼岸!
但是此刻前面挡着悬停的雷风队长,这就相当于在高速路上后车以120迈的速度撞向静止不动的前车,除了两败俱伤没有其他解,所有人的心在一刻逼停了。
朱有才看着杜成慕离雷风队长越来越近,他那颗本就不太康健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分分钟就要破膛而出,两只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杜成慕把蜷缩在一处的双腿突然放了出来,集全身的力量于两脚之上,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得以释放狠狠地踹了雷风一脚。
雷风从看到杜成慕出发时做的动作就猜到了杜成慕的意图,早早的拉拽身上的绳子好让自己的背能正对着杜成慕。
果然,身体借助了后方的外力,悬停在半空中的铁钩子突然有了动力,加之碰到了下坡路,分分钟就看到了对岸,上了岸过了缓冲区,顺利停了下来。
紧接着,杜成慕顺利抵达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