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与晴空有个很好的形容词,素雪映辉。
银色的月牙在少女发丝间,沾了雪的头发有些湿了,少女抓了一把散雪逆着光,就像一只雪貂,变成了明媚爱笑的样子。
中街,雪在大街上都被扫的干干净净,潮湿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店铺门口总有一个小哥拿着光秃秃的扫帚在门口努力扫去紧贴着地面的枯叶。
大家挂上了白灯笼,明明和雪都是一样的颜色,那些白灯笼看着就是暗沉得多。
新年应该挂红灯笼才对。
灯笼挂的很矮,因为房子也很矮,所以屋檐也很矮。
虽然灯笼都是白色的,但是大家穿的倒是很喜庆,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大家相约成群,一起去神社撞钟祈福。
神社里的巫女穿着红白相间的宽大袍子,都在谈论着今早出现的“奇怪脚印”。
“明美,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起来一看呀,神社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脚印,在石板上可明显了!”
被称作明美的小巫女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宫司大人交代过,那样宽大的脚印应该是男人的,看他走的歪七扭八的,大概是喝醉了,所以大家这几天千万不要一个人走路,怕是那个醉汉还藏在这里面呢!”
“嗯嗯!喝醉酒的男人是真可怕!”
“对的,没错!”
年轻的巫女们拿着扫帚一边慢悠悠的扫地,一边聊着八卦,若是有人来寻求帮助,巫女们则会表现出成熟的微笑。
不管怎样,先让大家安心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一切都有宫司大人呢。
宫司大人在这里守了二十多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也没有人能比她更让人安心。
神社里有一棵很大很粗的枫树,那几个人抱臂才能围住的粗壮,怕是几百年才能长成那样。
神社在山上,山腰处却长满了冷杉树。
所以每每秋冬,在一片常青中,神社的枫树总是一抹最显眼的红。
鸣石灯上画着枫叶的影子,等到了晚上,大大小小的枫叶影子,混杂着灯光,落在神社的每一处地方。
这几天,每到了晚上,都会下起大大的雪,空气中不再有温度,苍白发青的脚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鲜明的脚印。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猗窝座的皮肤上,雪感受不到温暖,他也感受不到寒冷。
鬼化的重明在前方等他,说是换位血战。
倒也是巧,重明的换位血战刚好挑中了他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
不过他的最虚弱,确是重明也无法抵达的高峰。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清楚他的过去,强行给他塞了一段为人时期的记忆,只是记忆中的人怕是早已不在了吧,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只是猗窝座也没有想到,在记忆中的自己会那么心甘情愿的照顾另一个人。
重明没有多言,在路灯的帮衬下,她的隐匿空间大的离谱,整个场地就像她的领域,而她就像在水里的鱼,游刃有余。
猗窝座不堪其扰,他很快便清楚重明血鬼术的原理,破坏了目之所及所有的灯,掐灭了所有的光源。
猗窝座不会对女人动手,尤其不会对弱者感兴趣,重明在他心里便是两样都占了。
不过,重明和他最讨厌的童磨牵连颇深,这样他倒是有了些斗志。
雪下得很大,恍惚间,猗窝座仿佛又看见了空中炸裂开来的烟火,就像是金色的大树,银色的花。
烟火是金色的,只不过它太过于耀眼,所以大家看见的是银色的。
“破坏杀·碎式·万叶闪柳。”
上弦之三眼眸微眯,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猗窝座的这招血鬼术为自上而下挥出的猛烈拳击,其冲击力会令地面如叶纹般碎裂。与其说他是血鬼术,不如说那是武术。
雪花还没落在地上,就被猗窝座的斗气融化,挥发成蒸汽围绕着他,就像一圈光环,昭示着他的强大。
重明知道他的威力,从未想过和他硬碰硬,直接选择遁地逃走。
就算路灯全没了,东京城那么繁华,从远处传来的一丝微弱的光也会被雪地反光的。
只要有光,就会有影子,只要有影子,重明的血鬼术就能用。
她在隐匿空间内转移到猗窝座的脚下,一个俯身抓住他的双脚,想要将他拉入深渊。可是猗窝座的斗气经过了几百年的锻炼,重明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呢?
不出所料,她无法撼动猗窝座半分,甚至还主动将自己送入敌手。
猗窝座强大的斗气使她动弹不得,在系统的帮助下,才不至于在震慑中死去。
在隐匿空间中,重明紧紧挨着地面,分寸之地,便是她刚刚差点丧命的地方。
“系统,猗窝座和之前的上弦差别真的大。”
“宿主,要不咱们撤退吧。”
“可我是以换位血战为名与他决斗,跑了算怎么回事?”
“还有,他完全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啊?这都几天了,我不信他毫无影响。”
“没事的,宿主,”系统的小奶音在脑子里信心满满的说,“你不是还准备了一招吗?你只要拖延就好,还有,记得戴口罩。”
“嗯。”
重明用浸泡过药水的纱布缠在自己的口鼻处,在空间内不断探出些暗器骚扰地面上的猗窝座,随即,拿出她从蝴蝶那里得来的药剂,紧紧攥在手中,这是珠世研究的变成人的药剂吧?
虽然只是半成品,但是她确信,一定能让猗窝座的实力大减。
“你难道就只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吗?”
猗窝座嘲讽的笑道,“就和那无用的童磨一样,让人生厌。”
“你不过是个弱者,连让人想要杀死的欲望都没有,又何必自以为是的躲躲藏藏?”
听见他的嘲讽,重明说不生气是假的,只是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冲动,她完全不是对手。
猗窝座几乎没有弱点,不像半天狗,玉壶这样的残次品,都有致命的弱点。猗窝座从心理素质到实力,简直是完全的铜墙铁壁,自己的费心谋划也没有对他造成一点影响。
难道自己真的失败了吗?
“宿主,不要放弃呀,你要振作起来呀!”
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鼓励她,支持她。
这个任务很难,它知道,但是只要杀了猗窝座,任务进度一满,苏眠雪就该醒了。
有了夜兔属性的生物编码加持,“鬼”这种生物对她的威胁会大大降低。
所以,宿主此刻决不能放弃。
只要不放弃,就还有一线生机。
“嗯,”重明应了声,她也绝不会放弃,“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系统。”
“没事!我该做的!”
系统欢呼雀跃于宿主的眼神又有了光亮,她低头看天,透过真实与虚假的交界处,猗窝座的斗气缓缓渗入。
他真的很强……
竟然硬生生破了她的血鬼术·影匿空间。
重明赶在他主动攻破之前自己打开了大门,猗窝座垂直落入隐匿空间内,与她持平站立。
他扫视周围,有些惊讶,“你的血鬼术,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很精妙,但是在战斗中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没什么用。”
重明并没有反驳,只是双手慢慢幻化为肉刃,那是继承了无惨大人的血鬼术……
猗窝座死死盯着她的双手,那与无惨大人相似的血鬼术,是所有的鬼想都不敢想的,只有她是个例外。
想来,她不过是个由手臂生出的意外,根本不算一只真正完整的鬼,猗窝座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过。只是这两根肉刃,倒是让他不得不提防和敬畏。
重明好歹也是只上弦鬼,速度不说,力量还是有的。
再加上系统的辅助,打开AR视角后,猗窝座的方位她是清清楚楚,只是他的移动速度几乎快赶上了系统的监测速度,所以起到的作用也不大。
她在自己的地盘里疯狂逃窜,她的空间里几乎没有东西,所以不是很适合只守不攻的她。
于是,在片刻犹豫后,她打开了一个通道,漫天的飞雪瞬间落入深渊,就像海底射入了一串光线,只是,那并不是救赎。
她的肉刃只要一碰到猗窝座,就会被他的破坏杀·乱式打的粉碎,虽然她能在一瞬间恢复如初,但是多来几次,她也受不了。
她从通道内抓住一棵树,一下子跃出地面,回到雪地里。拔腿就跑。
猗窝座紧随其后,他先是观望了一下,从重明的眼神中并未看到惧意,她不是在逃跑。
“呵,有趣。”
一声低沉的冷笑让他重新锁定猎物,既然这么想死,那就满足她好了。
“破坏杀·终式·青银乱残光。”
猗窝座的脚下瞬间出现一个力量的中心,无数罗针从虚无中出现,以自身为中心,在一瞬间向四周发射数百发飞弹。
“宿主!这招你挡不住!快跑!”
系统没有实体,它也只能干着急。
重明在一瞬间落入地面,挨了几针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空间。见此状况,猗窝座只是唇角勾起了诡异的弧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绝望了。
反转之下,猗窝座的影子在她的隐匿空间内严阵以待,身边的罗针一根不落的刺入她的身体。
重明的这具身躯受到了众创,上弦的恢复能力也比不上猗窝座的破坏速度。
“破坏杀·灭式。”
猗窝座迅速近身,照着她的身体就是一拳,肚子那里便残缺了一块。
说实话,这么近的距离,挨下猗窝座的破坏杀·灭式,她还没有粉身碎骨,已经算是万幸了。
重明知道,这样下去,她必输无疑。
在她的意识海里,系统慌忙的捡拾她残破,四处漂泊的意识碎片。
“宿主,你别吓我……”
系统焦急的样子,让它的身体变成了扭曲的毛线团,一点也不可爱了。
重明慢慢的举起手,脑子里在技能栏里翻动。
“系统,回溯我的身体状况。”
“宿主?”
系统知道,这招只是让她饮鸩止渴罢了,但是现在好像只能这样了。
隐匿空间早已崩塌,雪越下越大,重明脚下的雪早已是黑红色。
猗窝座见重明双眼无神,伤口也是毫无动静,看来是能量耗尽,无法复原了,于是抱臂在一边,准备淡淡的看着她是如何消散的。
可下一秒,在他的震惊中,重明的伤一下子消失了。
他拧着眉,看着重明破碎的衣服处白皙的皮肤,和她眼里的光,猗窝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对你改观了,你并不是一如是处的弱者。”
重明迅速与他拉开距离,“那还得谢谢你的夸奖喽?”
“呵。”
猗窝座看着她恢复如初的伤口,他都有点不自信了,刚才是确实击中了她的,也确实将她的身体破坏。
唯一的证据就是她那无法恢复的衣服。
这是她隐藏起来的血鬼术吗?
没人知道是因为没人能做到像他这样的地步吗?
重明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伞,挡住了他们感觉不到的雪。
猗窝座想,也许是她空间里那堆破烂里拿出来的吧。
在一瞬间,远处一声巨响,猗窝座没有分神去看,只见重明毫不意外,只是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也许,这声巨响,是她做的?
几天前。
重明俯在桌案上,沾了些墨汁,在纸上涂涂写写。
末了,她向系统要了一个当初苏眠雪戴的面具的复制品,一同装入信中。
这是第二次了,鬼杀队,别再让她失望。
她给了小孩子一把梨糖,拜托他们将这些信物带给那对头上带着蝴蝶发饰的姐妹。
她是人类,所以蝴蝶姐妹不会察觉到她。
蝴蝶忍和蝴蝶香奈惠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子,在街道上尤为显眼,也因为要照顾那个小女孩,所以她们不会太难追赶。
她们和颜悦色的接过信物。
她们可能不认识那面具,可鬼杀队内,有人认识。
产屋敷耀哉见过的,他在少年时期,就曾见过,他不可能忘掉。
有这个信物,她不信他们不配合她。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天空中纷繁的雪慢慢变了颜色,紫色的,带有紫藤花毒素的雪落在猗窝座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快速挥发的毒素也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