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下午,阳光不燥,微风正好,初一一班在操场上上体育课。
这次体育课教授的主要内容是运球和投篮。
农村小学没有篮球场,几乎班里的所有同学都是在上初中以后才知道世界上有篮球这么个玩意儿。
北志义就不一样了,在国外长大,上的洋人学校,从学前班开始就已经在接触篮球了。
这一节体育课,简直就是他的个人才艺秀。
每一次起跳投篮都恰到好处,美感十足,引得班里女同学喝彩不断。
轮到南若出手时,她却跟傻逼一样站在三分线外,酝酿一下情绪后直接把手中的篮球当成手榴弹扔过去。
篮球“biu”一声飞出去,撞到篮板后又“砰”一声飞速反弹回来。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篮球就“duang”一声命中北志义俊俏的脸蛋,把他的鼻血给砸了出来。
变故突生,有人关心北志义,帮他止鼻血,有人指责南若,说她连投篮都不会。
一开始,大家还只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
可半个小时过去,北志义的鼻血依旧没被止住,他本人还白眼一翻,直接陷入昏迷。
体育老师大惊,急忙叫来几个老师帮忙,把北志义送去医院,校长收到消息,也在第一时间联系了北志义的家长。
好好的体育课被迫终止。
老师和北志义的父亲是在医院里碰的头。
北志义被急吼吼送去做检查,北父则在走廊上询问事情的始末。
体育老师和北父沟通结束时,检查结果也出来了。
北志义的鼻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得了白血病,需要化疗药物治疗,等病情稳定下来后还得做骨髓移植。
这个消息对于北父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十三年前他跟一个米籍华人闪婚,并以此为跳板远去国外,继承父亲遗产。
婚后妻子很快怀孕,并在十个月后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
原以为这是幸福生活的开始,不曾想老天却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产后半年,他带着妻子出门兜风,途中遭遇车祸,妻子不幸身亡,他也因此彻底丧失生育能力。
北志义是他唯一的儿子。
独苗苗突然病重,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他几乎要咬破舌尖才逼着自己没有晕过去。
等情绪稍微冷静一些,他自然而然就把所有罪责推到南若身上。
如果不是她在体育课上乱扔篮球,北志义也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会得白血病。
北父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在处理好北志义的入院事宜后,他就杀气腾腾找到南若。
见面第一句,当然是质问:“就是你用篮球砸了我家志义?”
南若本来就不觉得自己有错,上体育课免不了磕磕碰碰,这么见不得自家宝贝儿子受伤,那就把他放在玻璃瓶里好好护着,送到学校里来做什么。
此刻莫名其妙被北父愤怒的口水喷一脸,她也是恼火了,写出来的话不自觉就带了刺:“是北志义自己蠢,连个篮球都躲不开。”
北父气极,骂道:“伤了人还理直气壮,你这样的人竟然也好意思来学校接受教育,我看你还不如趁早离开学校,把资源让给更有责任心的人。”
南若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面前的傻逼。
看人说话是有好处的,只要不看,就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北父面红耳赤手舞足蹈骂半天,骂得口干舌燥嗓子发痒。
可他对面之人却神色淡然,甚至还打起哈欠......
北父:#%^*#......
“这就是你面对受害者家属该有的态度吗?你爹妈竟然教出你这样的孩子,我真替他们感到脸红!”
一旁的校长实在是舍不得北父继续祸害自己的嗓子。
于是善意地提醒道:“南若是聋哑人,你再怎么骂她,她都听不见。”
北父:合着我刚才哔哔赖赖这么久,竟全是无用功。
更加恼火了有木有。
深呼吸,努力控制情绪,咬牙切齿道:“她听不见没关系,她的家长总不能都是聋哑人吧。我要跟她的家长沟通,要为我儿子讨一个公道。”
兹事体大,且北父的态度又如此坚决,校长只好安排老师去把南姨接来。
一个多钟头后,南姨被一辆摩托车送到学校门口。
校长也早早在校门口等候,一方面是不想独自面对北父的怒火,另一方面则是想提前跟南姨打一声招呼,让她在见到北父时别乱说话。
南姨刚一进校门,他就忍不住抱怨:“南若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竟然拿篮球砸同学,被砸的同学现在都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情况不容乐观。”
“对方家长现在要见你,劝你还是尽早做好心理准备吧,等会儿该道歉就道歉,该赔偿就赔偿,别推脱,这样对大家都好。”
南姨都迷茫了。
扫把,板凳,砖头,用这些打人更顺手,南若为什么要拿篮球砸人。
可这种话她不能说,只能一边跟着校长往学校里走,一边问道:“南若一个女孩子力气也不大,拿个篮球就把人砸进医院去,这不太可能吧。”
校长心里烦得很,一边走一边把当天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好让南姨心里有数,等会道歉时态度能诚恳一些。
哪知南姨在听完事情始末后竟直接怒了。
“明明就是那个小孩生病了,现在却要把所有过错全部推到阿若身上,他干脆把篮球和篮球框都告上法庭得了!”
校长冷汗直流:“南姨,你也是养育过孩子的,应该能理解北爸爸的心情,他现在担心孩子心情不好,你就顺着他的意思认个错道个歉,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南姨突然停下脚步,语气严肃道:“校长,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我家阿若有错在先,那你让我怎样赔礼道歉都行。”
“可明明不是阿若的错,却又要她赔礼道歉,你让孩子以后该怎么想。”
校长也生了几分火气,说道:“北志义小小年纪就面临生死危机,他和他的家人都很绝望。我们应该做的是给予他们温暖和关爱,让他们鼓起勇气面对困难,而不是在这个时候计较是非对错,让人下不来台。”
南姨也知道很多事情在没有见到正主之前根本说不通,只能不情不愿闭了嘴。
很快,两人就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
推门进去,就看到南若吊儿郎当瘫坐在椅子里,一个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背头男人站在窗户边上抽烟。
听到办公室门被人推开,那背头男人当即掐烟转身,将一张油光水滑的俊俏脸蛋暴露在南姨的视线中。
只看一眼,南姨就感觉自己手痒了。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一句:“这位是……”
校长介绍道:“这位就是北志义的父亲北毕先生,北先生不仅是著名的民营企业家,还是一位负责任的好父……”
校长话还没说完,南姨就突然冲上去甩了北毕几个大嘴巴子。
打完巴掌又在北毕肚子上狠狠来了一脚,直接把人踹翻在地。
南姨十三年前就想这么干,只恨北毕这小子跑得快,害得她这么多年都不能如愿。
今天好不容易把人逮住,自然要赶紧动手把人打了,省得他又脚底抹油跑掉。
变故突生,校长大惊失色,一边上前扶北父一边斥责南姨:“南若把北志义弄伤了,你现在不给对方家长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动手打人”
“我说南若怎么老喜欢惹是生非,原来都是你这个做家长的教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南姨半点不心虚,愤恨道:“校长,你别跟我说什么上梁下梁的,实话告诉你,我跟北毕这个卑鄙小人之间只有梁子,而且早在十三年前就结下了。”
多年的风霜洗礼在南姨脸上留下了很多沟沟坎坎和斑斑点点,北毕一时半会儿根本没认出对方。
莫名其妙被一个农村老妇女打,他只觉得愤怒,可碍于身份和面子,他又不好发作出来。
只得黑着一张脸道:“这位同志,我北某人行事一向问心无愧,从不与人结仇,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南姨冷笑:“好一个问心无愧,让小姑娘未婚先孕你也问心无愧?提裤子不认账还偷偷给人下药打胎你也问心无愧?”
“北毕,你不是问心无愧,你是狼心狗肺!”
南姨的话犹如五雷轰顶,把北毕尘封已久的记忆全部翻了出来。
“你……你是南姨?”
吃瓜之心人人有之,校长现在也察觉到南姨和北毕之间不简单。
此刻的他放弃发言权,只想静静等待南姨和北毕继续撕逼,好爆出更大更劲爆的瓜。
南姨也没有在仇人面前藏着掖着的习惯,斜了北毕一眼,说道:“十三年前我就想打你一顿出气,只恨你小子跑得快,害得我现在才能如愿。”
一听这话,北毕是彻底没了脾气。
南姨知道自己当年的龌龊和狼狈,如果让她出去乱说,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名声。
他当即放软态度,说道:“当年是我不懂事,南姨你想打我是应该的。可做人得朝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南姨你今天打我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
南姨冷嘲:“你说计较就计较,你说不计较就不计较。北毕,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啊。”
“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单说你今天急吼吼找我过来这件事,你不是想要一个说法吗,巧了,我也想要一个说法。”
冤枉南若,逼南若道歉,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妥当,以后是不是什么屎盆子都能往这孩子头上扣。
北毕笑容讪讪:“从客观公正的角度上来说,我今天的做法或许有些偏颇。”
“但我是一个父亲,我没办法在自己儿子病重住院的时候还能保持十全十的理智,还请南姨理解。”
他又不是文盲,冷静下来后自然知道被打一下不会得白血病。
他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发泄口而已。
南姨不屑道:“你如果真担心自己的儿子,就应该在医院守着,而不是在这里满嘴喷粪。”
北毕本能地为自己辩驳:“我又不是医生,就算留在医院,除了干着急也干不了别的。”
南姨再次犀利回怼:“孩子突然病重,心里肯定特别惶恐,你如果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个时候就该留在孩子身边鼓励他,安慰他,而不是把他一个人晾在医院不管不顾。”
北毕被呛得脸色难看。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他还是会轻而易举地被南姨看透心底的不堪?
他想说自己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借口。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南若身上。
他之前看过这个孩子的资料,比北志义大几个月,又聋又哑无父无母。
再仔细观察,发现对方虽然满脸疤痕,但眉眼形状和脸部轮廓和记忆中的南小花至少有七八分相像。
南姨虽没有明说南若的身世,但北毕心中还是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心情更是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畅爽。
他突然不再为自己说话,而是自省道:“南姨说得对,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又走到南若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微笑着道:“之前是叔叔错怪你了,叔叔向你道歉。”
南若写字回答:“道歉就不必了,给钱吧。”
北毕豪爽一笑:“小姑娘真实诚。”
说完伸手进公文包,将几根头发放进公文包夹层里后又取出几张票子放进南若手里。
南若欣然接受。
送上门的钱都不收,那她岂不是傻子。
南姨也没死要面子拒绝。
北毕本来就欠南若的,给钱应当应分。
只有校长一脸懵,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北毕做完散财大叔该做的事情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南姨说得对,我确实不该把志义一个人放在医院里。”
离开学校,北毕直奔医院而去。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北志义,而是把刚才从南若头上薅下来的几根头发和自己的几根头发送去做了亲子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