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
社会的存在就必然会产生等级。不论他们宣扬的再怎么光鲜亮丽，只要有差距就一定会有等级，就是在任何地方都无可避免的。
就比如前世的各种圈子文化，像什么饭圈，娱乐圈，演艺圈什么的。都是在按照差距来划分位置，同一圈子的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这很常见。
而在奴才圈里，这种等级制度变更加的明显了。
什么是低贱奴才，什么是高等奴才，这些阶级的划分之细致那叫一个让人叹为观止。可以说是螺丝壳里做道场，竞争的激烈程度比后世的内卷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比如恭亲王府的李管事，如果不是他把自个儿的妹妹，姐姐和表婶儿一股脑的打包，送给了恭亲王作为晋身之资，凭借他的本事凭什么能坐上王府管事的位置？
单凭这一股子的狠劲儿咱们许多人就学不来。
而醇亲王府的张管事可不一样。
从他祖宗向上数八辈儿开始就在旗下伺候那些老爷，如此的优良传统与一脉相承的伺候人的家风让他年纪轻轻便坐上了醇亲王府管事的位置。
而且凭借的还是他自己的本事，完全没有依靠家里的帮衬。
当然了，他家里人就算想帮他也帮不了什么。毕竟在主子眼里，奴才也就只是奴才，哪怕是王府的管事，也只是一个高级一点的奴才而已。
主子怎么看他他不管，重点是家里人都认为张凯他们祖宗八辈积了德，祖坟冒了气滚滚青烟，才出了这么一个优秀人才，他的成就可谓是全家第二。
至于第一，当然是当初有幸入宫，给同治皇帝刷马桶的那个。这件事儿可是记在了他们的族谱之上，是要永生永世传承下去的。
能凭自己的本事爬到这个位置之上，足以说明张凯还是有些本事的。
每当家人问起他为什么能如此成功的原因，张凯要么笑而不答，要么直接就说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跟对了主子，得了主子的赏识，这才开始平步青云，抵达了人生~嗯不对，是奴才生涯的巅峰。
人的一生总要有贵人提携才行，不是吗？
···
荣成的办公室中，荣成眉头紧锁的坐在椅子之上。
对于张管事的回访很显然在荣成的意料之外。
在他看来这些管事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不敢私自替主子做主。
在被自己呵斥了之后一定会回到主子那里哭诉一番之后，在带着他们的实际意图返回，来和自己谈判。
可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将李管事忽悠走之后，便立刻返回找上了自己。并且语气，表现都相当的恭敬，之前的嚣张跋扈统统一扫而空。
“奴才张凯见过荣老爷！”
正说着他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又作了个揖之后，才谦卑的站到了荣成的左边。
这一下子可把荣成给搞不会了。
他这是几个意思啊？之前的那段时间，这家伙可是不是这样的呢！这家伙是鬼上身了吗？
看着荣成惊讶的表情，眼力劲十分到位的张凯立刻恭敬地说着。
“之前奴才是奉王爷命令，对掌柜的进行一番试探，若有冒犯之处，请荣掌柜随意处置···”
这句话可把荣成给逗笑了。
“处置？怎么处置？”
“只要是能让荣掌柜的消气，你想怎么着都行！”
“你这是在赌我吗？”荣成脸色轻蔑的看着他。
哪知张凯却不接招，依旧谦卑恭敬的说着：“瞧您这话说的，您是主，我是奴，主子教训奴才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那也得看是哪家的奴才。小爷我可是正红旗出身，打狗还得看主人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一听这话张凯就知道荣成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这是我家王爷的意思。来的时候我家王也说了，荣公子是旗人主子中的年轻俊杰，也是根正苗红的主子，无论是哪家的奴才，始终都是奴才。这一点我家王爷还是分得清的！”
说完他依旧保持着卑微的笑容，讨好的说着。
“荣公子替我家王爷管教奴才，这是做奴才的福气···”
接下来的话荣成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在接受了西方思潮的洗礼之后，对于这种旗下大爷和奴才之类的东西，他是真的接受不了。
尤其是在看到这家伙那一副奴才相之后，实在是有些按耐不住内心反胃的冲动。
最让他看不过的便是这家伙不能说话还是做事的时候，他的那个腰始终都是弯着的。荣成都到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病了，甚至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去把他的那个脊梁给他摁直了。
为了不让他继续恶心自己，荣成只能快速的将这一篇给翻过去。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家伙突然返回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否则他回来做什么？喝茶吗？
“荣公子果然聪慧异常，真不愧是荣大人的麒麟儿。”又是一通不要钱的彩虹马屁一溜烟的拍了出来，这好话谁不爱听？
直到张凯观察到荣成的眉头稍稍有些舒展了之后，这才叫话题引入正轨。
“醇亲王要找我们买东西？买什么？”
“自然是恭亲王府想买什么，醇亲王自然也要~”
到底是经验还是有些不足，荣成一时半会儿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紧眉思索的时候，张凯敏锐的观察到了这一点，然后提示性的说着。
“荣公子，朝廷编练的新军可不止一支啊~”
你要这么说他不就明白了吗。不过荣成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种事情会来找他？
“荣公子有所不知，我家王爷虽然也认识一些洋大人，只不过同样的货物，这价钱~”
事情点到即止，张凯面的难色却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这一次编练新军，虽说是由洋务派的大人们全权出资，可是呢谁又会嫌自己麾下的部队装备好呢？而且由于是王爷出面，那些洋大人给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就等商量好了一样，所以王爷就想着找一个合适的中间人来办这件事情~”
“所以你们就找上我了？”荣成听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但是他却不能插手这件事情。
“军备的采买并不是我在负责，而是~”
“是徐公子的父亲对吧，这一点王爷也知道。当时徐老爷和三位大人谈话的时候，我家王爷就在隔壁。”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找我呢？你们直接找徐来，甚至是徐老爷不是更加合适吗？”
“可您才是旗人，他们两人都不是啊！”
张凯一副理所应当的说着：“主子，这些年旗人主子们的权势可是越来越弱了，要照这样下去，这江山到底是归汉人，还是归满人呢？”
“要知道古语说的好啊，惟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徐家父子虽然是您的挚友，可终究满汉有别，如果您能找机会认识一下这个洋大人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不就~”
张凯话还没有说完，荣成立马打断了他。
“搞了半天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到底是醇亲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荣公子，我这可是为了朝廷着想啊！”
“你是汉人还是旗人？”
“奴才是汉八旗的人。”
“怪不得~”
对此荣成也不能再继续说什么了，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什么。立刻准备让人将他赶出去。
“采购的事情如果你实在要找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荐。但是成与不成你们自己去商讨就行了。至于你说的满汉之别~”
说到这里，荣成满脸的鄙视。
“我朝自入关至今近300年，这天下早无满人汉人之分，皆为炎黄之民。而如今你们依旧抱残守缺，迂腐不化，要搞什么满汉防治，简直狗屁不通！”
“荣公子！慎言！”张凯还想出言阻止，可架不住工坊活计的推搡，不住的朝门外移动，他的嘴里还不住的大喊着。
“荣公子，我这可是为了旗人着想！”
“等等！你们先下去。”
两个伙计面面相觑，哪怕疑惑，荣成的话他们也不能不听。
一见荣成有所改变，张凯连滚带爬的到跑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说着。
“当年长毛贼猖獗的时候，老佛爷不得不任用汉族官僚去平息叛乱。等到发捻剿灭之后，兵权是该收的收，该罢免的罢免。”
“直到皇上维新变法之后，这才彻底解决了那些尾大不掉的事情。而现在，那帮洋务派的汉族官僚又要重新建立他们对部队的掌握，时间久了这天下到底听皇上的？还是听这些官僚的？”
随着张凯的陈述，荣成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而这家伙却恍若未觉，依然自顾自的说着。
“我家王爷便是要趁着这个时候，重建当年的八旗铁骑，恢复旗人祖上的荣光！而这个时候，整红旗出生的您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呢？”
“要知道荣家可是世受国恩。食君之禄表忠君之事，如今朝廷有难，像您这样的旗人栋梁自当挺身而出才对呀！”
“说完了？”
荣成的脸色铁青，不给张凯反映的时间，立刻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混蛋！这一脚是爷赏你的~”
张凯虽然不知道这一脚到底是为了什么，躺在地上不住的犯迷糊，可是在反应过来之后，依旧强忍的疼痛，端端正正的跪在了荣成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说着：“谢主子赏！”
“我尼玛~”
荣成彻底无语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也被这4个字给硬生生的噎了回去！满腹的牢骚在此刻只化成了一个字。
“滚！”
那是张凯似乎没有听出荣成画中蕴含的意思，仍旧不住的说着。
“荣公子您就先考虑一下，过几天奴才再来打扰您？”
说着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而荣成现在彻底的没有了做事的心情。
原本他以为这家伙是奉了醇亲王的命令来试探自己，看一看自己的气度如何，以及自己两个兄弟的才华如何。
并且我们派出如此优秀的下人也足以说明醇亲王御下有方。
对于一个想要拯救朝廷的人来说，这些测试都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够达到他预先设想的目标，期间不断施展什么手段荣成都可以接受。
再看到这家伙如此表现之后，荣成心中甚至都出现了几分投向醇亲王麾下的意思。好人是救不了这个朝廷的，只有那些会用手段，敢玩手段的人才能做到这一切。
徐来做的是如何强壮朝廷的身体，而他则是要寻找一位“明主”，然后带领这个日薄西山的朝廷，重新登上属于他的舞台。
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的思想竟然如此的狭隘！
这都光绪朝了，竟然还保留着那种老古董的思想。难道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吗？
你要再敢搞满汉有别这一套，别说洋务派那帮人会不会生吃了你，就算是维新派他们也得弄死你。
至于这到底是醇亲王的意思还是张凯自己的意思，都不重要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奴才有如此狭隘的思想，全都是主子教导的！
也就是说~
冷静下来的荣成立刻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按照现在的态势来看，恭亲王和醇亲王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他们两家的势力也是最大的！可是朝廷不可能任用一个大搞满汉分制的人为摄政王，也就是说~”
“恭亲王府有很大的概率能够真真正正的触碰到那个位置~嘶~”
荣成猛吸一口凉气，他被自己的推算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凡事就怕有开头，一旦开了头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荣成不断的推算着，总结着自己已有的情报，越想越觉得恭亲王继位的可能性越高。几乎就是板上钉钉啊！
恭亲王是什么人？
这可是鬼子六的封号！当年洋务派的领袖之一，哪怕后来因为和老佛爷闹了些矛盾失了势，可架不住当今皇上器重他们呢？
维新变法的时候他们也是出了大力的！
而当今皇上没有子嗣，无论从血统，法统还是亲疏关系来讲，简直就是天生的第1束继承人啊！
尤其是在和醇亲王府的管事接触之后，荣成越发觉的恭亲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一个烂的瓜和一个烂一半的瓜，正常人都知道选谁。
虽然那个李管事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听说还是凭借着一些关系才爬到那个位置的。可现在的场景谁又不靠关系呢？
至少他还能办事儿嘛！
想通了这个之后，荣成心中的郁结立刻一扫而空。马上便着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趟。
这件事情太大了！他必须和自家老头子商量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