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啊!”
天刚蒙蒙亮,徐来就被一阵嘈杂的读书声给吵醒了。缩手缩脚穿好衣服出了门之后就直接到厨房去了。
至于读书声~这还用想吗,一定是苏文正在早读。按照前身留给他的记忆,这么多年了苏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也不嫌累的慌啊!
至于起床气~
要是换做别的事情,徐来早就破口大骂了,可这是读书啊,前世经历过这种生活的徐来十分理解苏文现在的心情。
一个没背景,没家世,没关系的三无学生,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大多数这样的学生这辈子唯一能够指望翻身的机会,凡是意识到这一点的人都会不顾一切的压上自己的所有,哪怕是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徐来在心中不由的为苏文感到悲哀。
他现在的努力可以说是纯粹的无用功,现在的大环境之下可不是自己努力就能改变命运的。
无论哪家学堂还是朝廷的衙门,他们可不管你是谁,只会管你爹是谁。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拼爹的世界,单纯的明快。
“六婶儿,咱们早上吃什么?”
正在专心做饭的六婶这才注意到徐来的到来,赶紧放下手里的锅铲,双手不住的在围裙上擦拭着。
“少爷,您怎么起的这么早呢?这天才亮呢。”
徐来走到一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说着。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点点的睡不着,精神头特别好。所以就早起了~”
“少爷,是苏文吵到您了吧?”六婶儿可是从小看徐来长到大的,可以说徐来一张嘴,她就知道接下来徐来想要说什么。
她和老六没有儿子,就只有一个女儿,自幼就把徐来当成自己家孩子看待的,徐老爷也默认了这件事。
甚至还不止一次的说过想要把六婶的女儿嫁给徐来为妻。
虽说后来老六拒绝了,并把女儿许配给了乡下的一户人家,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和徐来的感情。
见到谎言被拆穿了,徐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六婶儿,你可别乱说。苏文他住的地方离我可还远呢,声音不可能传染到我那里。”
“您就心好吧。从小到大,您和老爷对苏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又是让他读书,又是让他进学,结果他让你连个懒觉都睡不好···”
“您别乱说哈~苏文努力读书,发奋图强是好事儿,咱们得支持不是。再说了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是本事。待会儿多做个菜给苏文送过去吧,起那么早读书辛苦了!”
“知道了,少爷。不过您可说错了,苏文可不是起得那么早?”
“那是怎么的?”
“他那是一宿没睡,挑灯夜读。”
我去!这么狠的吗?
读懂了徐来表情的六婶儿继续说道:“往些日子他确实只是起得早而已,可昨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一宿不睡,整宿整宿的读书。就跟魔怔了似的。我说少爷,苏文不已经是学堂第一吗?怎么还是这么努力呢?就不怕身体熬坏了。”
正说着,六婶儿从蒸笼里挑了一个品相最好的包子递给了徐来。
徐来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张嘴就咬,嘴里含糊的说着。
“学堂第一算什么,咱们这地方的第一放到整个天下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蒲夫子的学堂是做什么的你也知道,就算苏文再怎么有才,可一旦打上了蒲夫子的标记,就和我们这些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区别了。也不知道当年他爹是怎么想的,非要去送他去那里,这不是自甘堕落吗?哪怕是去施大人的四民学堂,也比去那儿强啊。”
“谁说不是呢~ 额~少爷,我不是说您啊。你可别误会!”
“知道,知道。六婶儿,粥好了吗?”
“还在锅里呢,您稍等一下,我马上盛一碗···”
···
学堂中,徐来早早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百无聊赖的打着盹儿。
好说不说,这世上最好适合睡觉的地方,除了教室以外应该没有别的了吧?
即便是只能趴着睡,那也足够了!
这不徐来刚坐下不到5分钟,就已经开始和周公下棋了。
砰!
徐来猛的被惊醒了,刚想发怒,抬头一看却是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
“哈哈~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今天的造型挺别致啊~”
满脸青肿的简涵做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痛心疾首的说道。
“别说了,昨天被老头子揍了~”
“因为啥呀?”
“别问,不论因为什么,我被揍了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节哀~”说完之后,徐来又看向了双眼通红,眼圈微微发黑的荣成,“你这又是什么情况?该不会是一宿没睡吧?”
“没,中途眯了一小会儿。今天咱们不是要去工厂吗?什么时候出发?”
“我没问题,随时都可以啊!”徐来无所谓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
正当三人要离开教室的时候,一个惹人嫌的身影又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马上要上课了,你们三个又跑到哪儿去?”
“我说蒲云,我们到哪儿去还要跟你汇报吗?”
“呸~不就是要逃课吗?小心我告诉我爹,去你们家告状!”
"谁说我们要逃课了?"虽说这家伙是个癞蛤蟆的性格,趴你脚上不咬人,但恶心人,可是就徐来的个性怎么可能让他自由发挥。
必须趁他恶心自己之前,先恶心他。
“我们可是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说来听听?”蒲云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徐来也不生气,直接一个鄙视的眼神投在他的身上,然后用鼻孔对着他。
“我们要去找荣大人,昨天荣大人不是说要保举我为官吗?我这和我爹思考了一夜之后,今天就给荣大人回话呗~”
实锤了,这家伙是真的狗!字字戳中蒲云痛点上。
不甘心的蒲云又指着另外两人问道:“那他们呢?”
“我不认路,荣成给我带带路不行吗?”
“那简涵呢?”
好像还真没有合适的理由唉~话说简涵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废呢?想给他找个嗯合适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正当蒲云以为至少能留下一个人的时候,哪知道徐来这个不做人的家伙再一次刺激了他那颗脆弱的玻璃心。
“我像荣大人举荐简涵不行吗?”
“就凭他!!”蒲云惊讶的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就凭这个废物?”
“滚!”徐来满脸不屑的看着他,“我的兄弟没有哪一个是废的?在此之前你不认为我也是废物吗?可现在呢,荣大人是要保举我做官而不是你~就问你气不气~哎~”
就在两人交锋之时,荣成倒有些等不及了。
“快点走吧,老头子还等着呢!你搁他这儿找什么优越感?咱兄弟的事儿才是大事儿!”
“说的也是。那咱走吧!”
没过多久蒲云就到蒲夫子那里告状去了,原本想着让老爹给他做主,谁知道换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滚!咱这书院读书就是为了做官,现在人家有门路了你不上杆子的巴结,居然还想着得罪人?这脑子,你这是我亲生的吗?”
···
“这就是咱的工厂?”徐来有些懵逼的看着眼前这个“厂子”,说是一个厂,其实吧连后世的一个小黑作坊都算不上。
就是一群人拿着老式的织布机在那里慢慢的手摇,“人工智能化”的程度那是相当的高!时不时还能自己排除一下故障。
“哎~怎么卡住了呀?”接着就是砰砰两下狂拍,然后织布机就再一次工作了起来。
这一幕可把徐来给看傻了。
他想过这个厂应该很落后,可没想到居然这么的落后。
这时工坊的马管事也看到了徐来,立刻一路小跑的来到了三人面前,佝偻着腰,笑容谄媚的说道。
“三位掌柜的,你们来了呀。”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徐来还是懂的,在看到问题之后,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让马管事带着他们到周围转了一圈之后,才开始询问。
不得不说工坊虽小五脏俱全。
从棉花脱籽开始到布匹染色,所有工序一应俱全。这也就使得这家工坊能够把每一个环节的钱都给挣了,并且还能做到一定程度的技术积累,布匹的质量也相当不错。
可问题是这些布匹的质量仍旧比不过洋布,而且布匹质量一致性也无法得到彻底的保证。每个批次之间有着十分显著的差异。
生产质量不稳定对于工业生产来说可是大忌!
而且现在不论是产能还是质量都还没有得到完全的解放,很多岗位都是需要凭借老师傅手把手指导才行,徒弟们根本就看不懂其中的门道。
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工厂的核心技术,是绝对不能掌握在几个老师傅的手里。再说了以徐来的眼光来看,他们所谓的核心技术根本就不算什么。
所谓的独门绝技也不过是敝帚自珍之后故弄玄虚的神秘感,只要说开了之后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哪叫什么技术?明明就是在拿捏。抱着一堆垃圾当做宝贝,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是天翻地覆!一旦外部竞争者参与到市场竞争当中,他们手里的东西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所谓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师傅手里掌握的技术并不是太先进,又或者说徒弟一直在渴望进步,师傅这思想趋于保守,可以就想着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这种思想可是要不得的!
一时间徐来就想到了许多方法来整顿这里。
首先就从织布机开始!
“马管事,我看咱们仓库里的布匹并不多,是卖出去了吗?”
听到徐来这么说,马管事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了,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徐来的脸色,一边心虚的说着。
“掌柜的,那些都是咱们过去几个月生产出来的布,确实是卖出去了一些,只不过~不是很多。”
“不是很多是多少?能给我一个具体的数值吗?”
糟糕!掌柜的今天是来者不善呢!
马管事心里咯噔一声,工坊的情况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整个作坊就是在勉强维持。
生产出来的布料不说完全卖不掉,至少是没有办法让这个作坊正常盈利。收支最多只能做到员工薪资平衡,,要说盈利~呵呵。
但是他又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是这个作坊实际的管理者。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他离下岗也不远了。
再三斟酌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整座工坊每个月可以生产布料120余匹,这也是方圆几十里以内,生产布料最多的工坊。”
“至于销售,掌柜的,你也知道,现在这行情并不好,工坊那勉强为生都已经很不错了,所以~”
还没等他说完徐来就乐了。
这话怎么听的这么熟悉呢?
是不是这些话也可以这样说:老板,现在的大环境并不好,产能严重过剩,致使我们库房里的货物销售十分艰难,所以今年怎么怎么样。
他还以为这些话只会老板说呢,没想到当他做了老板的时候,也能听到类似的话。
不过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要追究谁的责任的。
“好了,马管事,我知道大家最近也十分的辛苦,为了更多的生产布料一直在加班加点,每天工作16个小时从未停歇。大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听这个,马管事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就稳了,赶紧千万谢的说着:“掌柜的理解就行!大家都是为了让咱工坊多挣些钱不是,能得到您这样的赞扬,大家的这些苦就没有白费。”
“大家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别看我平时都不怎么来这里的,实际上我可一直记挂着大家呀!”
徐来假模假样的说着,时不时还擦拭了一下那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在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徐来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可是到现在这样下去,我们三个人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工坊败的呀!所以我决定对工坊进行改革,不知道马管事意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