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常年阴暗潮湿的环境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菌的味道,地面同样湿漉漉的,长着青苔,唯有角落处有一沓算不上干净的稻草。
“祖母,凝凝好痒。”
沈凝拧着小眉毛,不停地在手臂上抓挠着。
沈宿拉过她的手,“给哥哥看看。祖母现在受了伤需要休息,凝凝不要吵。”
沈凝立刻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宿点了点头。
姜氏坐在稻草上,背靠着掉渣的牢房墙壁,神色疲惫,头上的纱布还隐隐沾着血迹。
她柔声道:“祖母没事,凝凝过来。”
沈凝连忙跑到姜氏面前蹲下。
“凝凝乖。”姜氏先夸了沈凝一句,然后才掀起沈凝不停抓挠着小臂衣衫。
看清袖子下肌肤的瞬间,就连脑袋受伤都没有哼一声的姜氏眼眶立刻便红了。
沈凝的皮肤敏感,才在这儿待了片刻,嫩生生如同藕节一样的手臂上便起了红色的疹子,此时被她挠得已经有些肿起。
“天呐,这是怎么弄的?”
沈策凑在旁边看到这幅景象,顿时心疼得不行,立刻就往沈凝白胖胖的手上吐了口口水,惹得沈凝立刻嫌弃至极地将手移开,
“三哥的口水臭臭。”
沈策一本正经:“没有药就只能涂口水了。”
同时表情严肃地捉住沈凝的胖手手,准确地阻拦了沈凝下一步将手臂往衣服上面蹭的动作,
“等会儿就不痒了。”
沈凝噘着嘴看了手上黏糊糊的口水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
沈宿和沈流不由得笑了笑,就连姜氏都不由得牵了牵唇角。
没多久,牢房的锁被狱卒打开。
姜氏几人立刻看过去,一年轻妇人被狱卒带了进来,女人身影清瘦单薄,着一身素衣,眉眼间带着书卷气。
看到姜氏的状况,她一时吃惊地加快了步伐,险些被地上的不平绊脚摔倒,
“母亲,您这是怎么弄的?”
沈宿连忙扶住女人,“伯母别急,祖母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是沈寒砚的嫂嫂。
沈寒砚的兄长沈琮比他年长七岁,和沈寒砚的晚婚不同,沈琮刚弱冠便娶了同自己青梅竹马的苏乐菱。
两人婚后琴瑟和鸣,尽管几年间并无所出,但仍恩爱两不疑,沈琮也并未纳妾,在京中成就了一段佳话。
直到沈琮两年前在战场上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乐菱深受打击,住进了将军府乡下的宅子里,终日吃斋礼佛。
姜氏眉头一皱,上上下下将苏乐菱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松了口气,语气硬生生的:
“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苏乐菱抿唇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知道姜氏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会儿大概还觉得是沈家拖累了她,乍一见面还有些别扭。
沈宿几人被领养到沈家的时候苏乐菱已经搬出去了,因此他们四人和苏乐菱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面,算不上亲近。
沈宿让苏乐菱坐到剩下的稻草上,小大人一般的做派让苏乐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一段时间没见,又长高了。”
她说完,先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周围的牢房里都是些眼熟的面孔。
沈家嫡系也是近些年才逐渐人丁凋零的,旁系仍然很多人。
此时很多人脸上都是怨恨,嘴里也不停地骂着沈寒砚,说要不是沈寒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会牵连他们成这样。
苏乐菱听得心中不适至极。
这些人之前可不是这幅面孔。
姜氏则早料到会是这样,甚至刚开始见到她时,不少人还指着鼻子骂她教子无方。
她本就生着病,还受了伤,也没心情搭理这些人,这些人骂得口干了见她还没反应,也悻悻地消停了许多。
环视了一周,苏乐菱有些奇怪地问:
“怎么没看见弟妹?”
姜氏沉默了一下,说:“出事之前她出了府。”
一旁,沈凝听见她们谈论起秦霜,不由得拉了拉身旁的沈流,抱住他的手臂说:
“二哥,凝凝想娘亲了。”
“娘亲什么时候能来呀?”
她年纪小,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是被作为犯人关了起来。
只知道她们所有人突然到了这里,旁边都是些黑漆漆的围栏将他们围起来了。
沈流抿唇不语。
沈凝便有点闹腾了,想追出一个答案,不停地摇晃着沈流的手臂,
“二哥,你是不知道吗?”
“凝凝手手疼,想要娘亲吹吹。”
沈流其实很想恶狠狠地直接说“那个坏女人不会回来了”,但沈凝不比沈策,要是他这么说了,沈凝肯定会一瞬间大哭出声。
他们待在牢房里本来就狭仄不适,要是沈凝还哭起来,岂不是跟要命一样?
于是沈流咬紧牙关憋住了。
没错,他觉得秦霜就是跑了。
不止沈流,沈宿以及姜氏都是这么认为的。
姜氏是纯属觉得秦霜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平时在她面前,总是畏畏缩缩,生像是自己会吃人。
可今天早上,面对着二房的指责,秦霜浑然不惧,就仿佛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至于沈宿几人,夜间的时候就发现了秦霜想要撇下他们逃跑,尽管后来秦霜保证了不会丢下他们,但她骗他们的时候还少吗?
沈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郁闷地在角落处蹲下了。
小流说的果然是对的,他就不该对那女人抱有期待!
一牢房人一时相对无言,各有所思。
就在这时候,牢房入口处忽然传来嘈杂的哄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