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后宫依赖君王恩宠为生的妃嫔。
随着和长泽关系的缓和,她的日子也变得好过不少,有很多漂亮的宫婢随侍,她们不怕她,也会说话,但更多时候,像个应声虫。
她很少见到小瘸子了。
她想见他,想让宫婢去找他过来,但她说不出名字,说不出样貌,只说是个瘸子,宫婢也无能为力。
后来,长泽来看她时,骆星就旁敲侧击地问他。
他并不说话,只垂眸坐在她的身边饮茶,要走的时候才漫不经心说一句,“他要成婚了,最近应该会很忙。”
要成婚了······
小瘸子要成婚了吗?
原本还担心他长得不好看,腿还瘸了,要是讨不到媳妇怎么办,现在看来,倒是她瞎操心了。
骆星沉入池底,捡起水底的一颗珍珠,有些茫然地看着它。
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入冬了,他趁着夜色偷偷来寻她,提着宫灯驱散一殿黑暗,手中还提了酒。
他之前从不让她喝酒,怕她醉了闯祸。
“醉就醉了,闯就闯了,怕什么?”那时骆星觉得他胆子太小。
而他说,“公子不在,我怕自己···护不住你。”
而今,长泽已经坐上了储君的位置,现在,他倒是不怕了,又或许是,他想请她喝他的喜酒。
浅色青衫的人慢慢走近,将宫灯放在一边,一双清亮的眼睛在昏黄烛火下像是通透的琥珀。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和以前一样,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你不是一直想喝的吗?给,这个酒不烈,你喝了也可以好好睡一觉。”
骆星并没有伸手,只看着他手中的酒歪了歪头,悠悠然道,“···喜酒?”
他的笑淡了一些,“也算是吧。”
看着宫灯旁笑容温和看着她的人,骆星心里无端有些疼痛,可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于是开始毫无理由地生气,搅乱一池清水,也弄湿了岸上的人。
被弄湿了衣服的人也不恼,只讨好地将酒递到她的眼前,“我会想办法常来看你的赛希姑娘,不生气了好不好?”
骆星沉默一会儿,伸手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道她在问什么,他抬眸想了想,缓声道,“她不会说话,胆子很小,常常被人欺负,是个···可怜又善良的姑娘。”
不会说话?
原来是她。
骆星笑了笑,仰头又饮一杯,“小瘸子,小哑巴,倒也般配。”
“嫁给我这样的人,有些委屈她。”
“你是什么样的人?”骆星忽然再次生气起来,也似乎是有些醉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配谁都绰绰有余好不好。”
“···真的吗?”他垂眸看她,眼里满是温柔的颜色。
骆星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思绪混乱,索性扔了酒壶潜入水底,过了很久,她冲破水面,献宝一样将手里一颗颗浑圆饱满的珍珠捧到他面前。
“新婚礼物。”
池中之人嘿然一笑,而后笑容又黯淡下来,“也算是···报酬。”
“传言,珍珠是鲛人的眼泪······”烛火下的人看着她,声音变得沙哑,“我不要你的眼泪,赛希姑娘。”
“我不管。”骆星不管不顾地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他的衣服里。
“我不想欠别人东西,我怕我还不清,真的还不清······”
喝了整整一壶酒,她有些醉了,自以为还完人情以后定定看了他三秒,然后伏在他的膝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小瘸子···伤还疼不疼了?”
“···以后不叫你小瘸子了······”
“叫你···叫你······阿南,好不好?”
她闭着眼睛,声音含糊,眼角有泪变成珍珠滑落,落到水中,激起丝丝波澜荡漾。
“不疼了。”
“好。”他仰头,咽下喉头酸涩。
“叫什么都好······”
天亮的时候,她轻枕着入睡的人已经不见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骆星趴在冰冷的药池边,静静看着窗外清晨的雾色。
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骆星仍倚靠在池边,抬眸时,只看到一片黑色金纹的衣角。
他带着晨间的凉气,看她有些颓然的样子,有些怜惜地伸手抚上她的脸。
“你的手好冷。”骆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嗅到不寻常气息的长泽眯了眯眼睛,慢慢收回手,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你,喝酒了?”
骆星不想撒谎去掩饰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
“是谁?”他慢悠悠在她身边坐下。
骆星心情烦躁起来,“你是我爹娘吗?做什么都要征得你的同意。”
长泽放在一侧的手慢慢收紧,但只能先压下心头的不快,换上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赛希如果想喝酒,可以告诉我,我也好提前给你准备醒酒汤,不然,醉了会很难受。”
听到他这样说,骆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不好,沉默一会儿低声道了歉。
“没关系。”他看向她,仍是一副温和关切的笑脸,“头还疼吗?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头不疼。”骆星仰头看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心脏,低声道,“···这里疼。”
长泽愣了愣,却没有说话。
他总在逃避这个问题,骆星有些无奈,“你难道要我在这里一辈子吗?长泽。”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长泽站起身,声音温凉,“我会帮你,你只需好好待在这里就好,待时机成熟,我会放你离开。”
“你要怎么帮我?”
长泽垂眸看着她,眼底是不见底的深渊,“你已经是我的新娘了,原本你该做的事,自然让别人去做。”
“什么意思?”
“若尘会代替你远去金国。”
骆星的心凉了半截,往后退了退,“不行,这样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会在众人的拥护下统领海底,我们也可以在一起,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长泽走近她。
如果是这样,那若尘呢?若尘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眼前浮现出那个不染尘埃固执坚守的鲛人的模样,骆星的心又开始折磨她,她还是后退,还是呢喃着那句不行。
可长泽却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退缩。
“你在犹豫什么?赛希。”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吗?”
“其实,这样的纠结,除了让你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耳边是梦魇一样的声音,骆星慢慢闭上了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她在纠结什么?
她是什么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