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祥顺以前给我讲过不少故事,大部分都是与鬼怪有关的,最近这几章则与以前有所不同,讲的都是神仙。我问张祥顺,鬼怪与神仙有什么区别呢?
张老顺笑呵呵地说,我个人觉得没有什么区别。上一章《白仙神龟》中的李老太太说,只有孤魂野鬼才会在坟地里出没,神仙不会出现在坟地里。这些话虽然有些道理,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其实,所谓的神仙鬼怪应该是一码事,他们都与我们不是同类,所以被称作异类。为了与动物这种异类区别开来,所以很多书本上就把神仙鬼怪之类称为灵异,它们演绎出来的故事就叫灵异故事。
张祥顺还告诉我,灵异故事经常出现在书本和典籍中。自古以来,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灵异故事占有很大的比例,因为它们也是中华民族文化传统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们不能把它简单地归于封建迷信的范畴。
我岁数还小,对张祥顺这些话听不太懂,只是喜欢神怪故事里面的热闹气氛和离奇境遇,就问张祥顺,您说这一章的题目是《神龟御敌》,白仙神龟既然如此神通广大,还会有敌人吗?
张祥顺说,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敌手有对立面,这就叫相生相克。白仙汪里的神龟虽然神通广大,但也有敌手和对立面。它们曾经三次御敌,虽然也很惊险,但最终还是成功的战胜了敌人。
这一年,风调雨顺,雁浦村的庄稼长势特别茂密旺盛。夏末秋初之际,谷子、黍子、玉米等大秋庄稼都陆陆续续秀出了饱满的穗子,无疑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景,这是庄稼人最期盼最高兴的事情。有的人家早早预备好了粮屯、大缸、口袋,就等着颗粒归仓储藏粮食了。
然而好事多磨。有一天夜里,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雁浦村发生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做了一个内容相同的梦:七天后,有一场严重的蝗虫灾害要突袭雁浦村一带。人们在梦境中看到遮天蔽日的蝗虫成群结队地向雁浦村附近的村庄飞来。蝗虫所到之处,所有的庄稼都被吃的颗粒不剩枝叶全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这个景象,正如《红楼梦》中描绘的那样,“只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第二天一早,人们在街头一见面就相互询问,你昨晚做梦了没有?做了,梦见闹蝗虫了。对,我也是做的这样的梦。唉,咱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蝗虫哩!
人们说起这个奇怪的梦境都觉得不可思议。有的说,咱雁浦村有大几百号人,怎么能做一个相同的梦呢?这可是世间少有的事情。是不是老天爷特地给咱们捎信来了?难道真的是要遭受蝗虫灾害吗?
有的人却说,不可能,梦就是梦,不等于事实。就像我,做过当大官的梦也做过发大财的梦,还做梦娶过一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可现在呢?我仍然还是平头老百姓一个,还是穷光蛋一个,还是光棍汉一条,连个丑八怪样的媳妇都没有娶上。
尽管有些人对这个梦境心存戒备,可大多数村民仍然抱有侥幸心理,总希望它仅仅是个梦境而已,就没有做任何抗拒蝗灾的准备工作,有的人甚至连心理层面的准备也没有,照样吃照样喝,照样睡得安然大觉。什么蝗虫绿虫,爱来不来。
两天以后的晚上,村民们又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蝗虫正以每天一百多里的速度从南到北向雁浦村推进,估计再有一天左右就会抵达雁浦村。蝗虫过后,这里将是一片赤地,庄稼全都被吃光,老百姓将要饿肚子,比“传人”之灾还要厉害十分。
全村人两次都做同样的梦,都说蝗虫要来,看来不是空穴来风。村民们这时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没有人不当回事了。人们有点心慌意乱,这么大的蝗灾怎么抵抗得住呢?怎么保证到手的庄稼不被蝗虫吃掉呢?
雁浦村的村长名叫李树韬,正是上一章故事《白仙神龟》中提到的李老太太的孙子。他也做了闹蝗虫的梦,因为是村长,他的梦境里蝗灾的程度要比一般村民梦到的严重的多,因为没有了粮食,不少村民冻饿而死。
李树韬把乡亲们召集在一起开会商量对策,说不管有没有蝗虫到来,我们都要提高警惕,以防万一,小心无大错。从现在起,各家各户就要开始做准备工作。
这时,有的村民提出来,咱们是不是征求一下白仙汪里神龟的意见,在治疗“传人”的疾病时,它们不是留下纸条,说有了困难就找它们吗?如果蝗虫真的要来,那可是一场大灾难,光靠咱们恐怕扛不住这场灾难。如果白仙神龟肯助我们一臂之力,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个建议好!大家一致同意,在这样的大灾大难面前,白仙神龟出手相救恰逢其时。
李树韬随手写下一张纸条,准备派人到白仙汪边的那座小庙去。这时,就见有个年轻的村民拿着一张纸条走进门来,递到李树韬手里。在医治“传人”疾病时,白仙汪里的神龟和雁浦村民曾经达成一种默契:因为双方见面不太方便,乡亲们有什么需要办理的事情就写在纸条上放在白仙汪对面山头上的小庙里。这座小庙,就是雁浦村民和白仙神龟传递信息的中转站。
李树韬展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今天中午,请你到白仙汪内商议抵御蝗虫一事。
到白仙汪里去?李树韬愣了,我又不懂水性,那么深的水,进去还不得淹死吗?退一步讲,即便淹不死,里面都是水,又怎么商议事情呢?白仙神龟是水族不怕水,可我是人啊,怎么能长时间呆在水里?
在场的村民们也都埋怨起白仙神龟这两位仙家来,我们人容易犯糊涂,你们仙家也犯糊涂吗?怎么能发出这样的邀请呢?仙家神通广大变幻莫测,可以变成人形来村里商议嘛,我们人类可没有那么大的道行,变不成神龟!
于是,李树韬也写了一张纸条让这位年轻的村民放到小庙里去,大意是说自己不懂水性,无法进入白仙汪,仙家们最好屈驾来村里商议。
白仙神龟的办事效率还挺高,接到纸条后,中午时分就来到了李树韬家里。是一个老叟和一个老妪,两人都是满头的白发,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裤,但在外面罩了件灰蓝色的长袍。老叟留着长长的白胡须。
李树韬当年听奶奶描述过两个白仙神龟的模样,现在见家里来了这样两位老者,就知道是仙家来了,连忙让座端水倒茶又递烟。
两位老者坐下来,摆了摆手,对李树韬说,不必客气,我们用不惯凡间的东西。事情紧急,闲言少叙,咱们说正事。本来想请你到寒舍一叙,谁知你竟然不愿意去。无奈,我们只好来这里打扰你,太不好意思了。你看,为了和你会面,我们还专门向大柳树上的狐仙借了这样两套衣裳。
李树韬怔了一下,奇怪地问,向狐仙借衣裳?为什么呢?
老叟说,我们平时都是穿白衣服,但按照雁浦村里的习俗,这属于缟素之服,也就是孝服丧服,只有家里死了人才穿这种衣服。你的家人都好好的,我们穿这身衣服来你家里就不合时宜了。所以,我们才请你到我们那里去,可你又不愿意不去,我们只好借身衣服穿上来你家了。
李树韬感慨地说,两位仙家想的真周到。不过,我不是不愿意去,是没有办法去。两位仙家自然不怕水,我虽然生长在翠玉河边,却一点水性也不懂,正宗旱鸭子一个,进到白仙汪里还不得淹死吗?
老叟一听,捋了捋白胡须,笑着说,哈哈,尽管放心,我们既然邀请你去,就得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再大的水也淹不着你。
李树韬听不明白,问,仙家此话怎讲?
老妪接过话头说,这件事情以后你就会知道的。现在我们既然来了,还是先说说怎么抵御蝗虫灾害的事情吧。
对对,这个是正事也是大事。老叟说,前几天,我们俩给雁浦村的乡亲们托了两个梦,可我们发现好像没有引起大家的重视,村里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工作。
啊,梦原来是两位仙家所托?村民们还以为是老天爷给托的梦哩!李树韬恍然大悟。
哈哈,如若不是我们所托,怎么全村人都做一个同样的梦呢?老叟又捋着白胡须说。
李树韬说,仙家最后一次托梦说蝗虫再有一天时间就到雁浦村了,以仙家之意,我们该怎样做准备工作呢?
老妪说,我们的意见是“扎”起三道“篱笆”,用你们人类的话就是筑起三道防线。
李树韬听不懂老妪的话,问,晚辈愚钝,恳请两位仙家说的再详细明白一些。
老妪说,乡亲们可在白仙汪南面一百二十丈路程之处,“扎”起第一道“篱笆”。
李树韬问,怎么“扎”“篱笆”?“扎”什么样的“篱笆”?
老妪说,这个倒也简单,具体做法是在翠玉河面上搭起一座简易的便桥,用桥来连接起翠玉河的东岸和西岸,两岸之间堆起一条长长的干柴堆,待等蝗虫飞近时,马上点燃干柴。蝗虫最怕火烧,这第一道“篱笆”可以烧死一大部分蝗虫。
这个不难,我回头马上布置。第二道“篱笆”又是什么呢?我们应该怎么部署?李树韬又问。
老叟说,请乡亲们把村里所有得鸡鸭鹅统统赶在距离第一道“篱笆”六十丈远的地方,这是第二道“篱笆”。有些侥幸越过第一道“篱笆”的蝗虫,受到火焰的炙烤,很难再飞起来,就会成为鸡鸭鹅口中的一道美食。鸡鸭鹅捕食蝗虫的速度非常快。
李树韬点点头说,这一点也不难做到,我过一会儿就通知各家各户做准备。
老妪接着说,第三道“篱笆”,就是我们居住的白仙汪了。经过前面两道“篱笆”的阻挡,蝗虫即便侥幸逃脱,也已经所剩无几,有个别飞过来的蝗虫,也绝对过不了白仙汪。至于第三道“篱笆”怎么布置,现在还不方便对你讲,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过请雁浦村的乡亲们相信,我们绝不会让一只蝗虫飞过白仙汪。
两位仙家的话,李树韬自然深信不疑,答应立即着手布置。仙家临走时,说想见见老朋友李老太太。
李树韬摇摇头说,奶奶两年前已经去世。弥留之际,老人家还嘱咐过我,要相信两位仙家善待两位仙家。唉,我们如果知道是两位仙家托梦,早就行动起来了,还能等到此时?
听闻李老太太已经过世,两位仙家不免唏嘘一番,老人家是雁浦村与我们接触的第一个人。我们后来能为雁浦村的乡亲们做些事情,能被乡亲们认可,也全仗这位老人家穿针引线哪!她的功德值得我们永远记在心里。
李树韬向两位仙家鞠躬致谢,表示不忘奶奶的嘱托,要相信仙家善待仙家。
两位仙家谢过李树韬告辞。李树韬立刻按照仙家的提示进行动员部署。全村的老百姓积极行动起来,很快,第一道第二道道“篱笆”顺利地“扎”了起来。
正如白仙神龟所托梦境所示,一天之后,铺天盖地的蝗虫由南至北向雁浦方向飞来。蝗虫所到之处,凡是带绿叶的庄稼尽遭灾殃。气势汹汹的蝗虫很快逼近了第一道“篱笆”。
这时,只听李树韬高喊一声“点火!”,从翠玉河的东岸到西岸,一条长长的干柴堆被迅速点燃,红红的火舌窜起一丈多高,在翠玉河上筑起一道长长的火墙。刚才还蜂拥而来不可一世的蝗虫,一触到火墙上,转眼之间就被火舌吞噬,“吧嗒吧嗒”地跌落进火堆里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