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依旧热闹非凡,小厮婢女在其间穿梭。
一楼大堂搭得有戏台,台上有别处青楼请来的舞女,在翩翩起舞,琵琶古筝等配乐是少不了的。
这时,门外进来一小厮,行到卢玉升侧旁屈身附耳说了什么。
他瞬间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众人见此也纷纷停下动作,知道他有事情,于是静待其言。
卢玉升站起来朝众人拱手。
“诸位,实在不好意思,想做陪诸位兄台玩尽兴,奈何家中有事,我便只得先行一步了,改日卢某订到陪诸位一醉方休。”
众人也纷纷表示谅解。
“玉升兄那里的话,家事要紧,我等不碍事的。”
“是啊,吃酒何时吃不成,家事却是不好耽误了。”
“诸位,那便对不住了,卢某先行一步。”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此刻他心中亦是十分焦急,因为他听到小厮说,‘老爷找了您半天,似有要事。’
他天天在外面玩乐,能有什么要事,他的父亲也很少管他,若不是惹了什么大事,他在外面做什么他父亲也不会管。
按以往的惯例,这次多半是自己不知不觉间又闯祸了,父亲才会着急忙慌的唤自己回去。
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坏事干多了,总会惹到一两个硬茬。
而他每次闯祸,他父亲都会替他摆平,只是会受些训斥和皮肉之苦,时间长了,也多少又有些免疫,成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反正就是,‘我知道错了,但是改不了,下次还会这样。’
不多会儿,他便赶到了家中,见到父亲坐在正堂,眼神凌厉,他上前便跪下了。
为官多年积攒的威压,让他一点反抗的心理都没有。
主动认错可以勉强一部分皮肉之苦。
他这一跪,卢秉成的脸色果然有了些许变化。
“你听到外面的传闻没有?”
“听到了,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嗯,悟性不错,取家法来。”一直伺候在卢秉成身侧的家仆闻言,便出去了。
卢玉升闻言大惊失色,这所谓的家法不是什么书册,而是一条大大的鞭子,自他懂事以来,家法也就被请动过一次。
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事,严重到要家法伺候?
“爹...爹,孩儿知错,饶了孩儿这一回吧。”卢玉升立刻哭丧着脸央求。
这家法伺候一回,估计要去半条命,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卢秉成丝毫不为所动。
“以前是我疏忽管教,才让你变成这副德性,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知道现在满城的黎民百姓,都在谈论你的光辉事迹吗?老夫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我们卢家往前几代皆是士族出生,只礼义廉耻,到了我这,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败坏我卢家名声。”说完抄起茶杯便朝卢玉升扔去。
卢玉升一时间也被这严厉之词吓得呆立原地,忘了躲闪,任茶杯砸在自己身上,茶水四溅。
他还从没见过他父亲这般严厉的训斥他。
似乎感到自己要大难临头,脑中一片空白,就那么愣愣的跪在堂中。
不多会儿,家仆取来家法,家中那女眷听闻家法被请动了,也是都跟着赶过来劝说。
一个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然而,卢秉成才是这个家的家主,若是心意已决,任谁也再难劝得动,前来劝说的女眷都被家仆挡在了外面,不认进正堂,很快大堂内就传来了卢玉升的惨叫。
卢玉升生母听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手中的斯帕也是拽得紧紧的,似乎那是她儿子的命般,不愿撒手。
卢秉成终究只有这么个儿子,还真舍不得下死手,见到他儿子身上皮开肉绽时,便也便在继续,但似乎仍未解气,将便在仍在地上,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随后外面的几位女眷也蜂拥而至,连忙搀扶起躺在地上的卢玉升,此刻他身上不少地方都被血水浸湿了衣裳。
“我的儿,你没事吧?你别吓唬娘啊!”
卢玉升疼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是怨恨至极,心想着不就是几句流言而已,居然这般对他,有朝一日一定要还回去。
此刻他已没了先前对他父亲的那种恐惧,就像是进深渊走一走过后,对深渊也不再那么畏惧。
不多会儿便请来郎中给他医治,诊断出只是些皮外伤后,女眷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很快这事也传到了秦元良的耳中,
次日他前往县衙点卯,便被秦元良召去问话。
“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则传闻,你可有曾听闻。”
“...下官听闻过,是下官教子无方,昨日下官已经用家法惩戒了犬子一番,日后定然不会再犯。”
“你能自己处理就好,我不希望此事到时由我来办,不过此时城中民怨仍然未消,你当如何自处?”
“下官...下官会尽早解决此事。”
“此事是因令郎而起,不要想着把百姓当做愚昧之人,蒙混过关,还有那些备受欺压之人,也不可就此不了了之。”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办妥,给百姓一个交代。”
“希望你能办好,不要等到本官亲自督办此事!”
卢秉成听得头上直冒冷汗,连声应‘是’。
随和拱手告罪离去,一路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这个上官可没有看上去那么随和,办起事来那叫一个雷厉风行,不过还在也不是铁面无私,不然自己那独苗可就遭罪咯。
看来昨晚的教训还不够,这事不仅要做给刺史大人看,还有给怨声载道的城中百姓看,至少要把二者的嘴给堵上,卢秉成如此想着。
‘哎,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净给我惹麻烦,老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个败家子,真是家门不幸啊。如今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委屈委屈玉升。’
他边走边苦思,不多会儿便来到了衙门自己办公的地方。
随即招来小吏,写了道让他文书送去刘县令那里。
父亲将儿子亲手送入大牢,自古以来似乎都不多见啊,在他卢家更是不曾有过,自己这算是开了先例啊。
往后的子孙后辈们见此也不知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无情无义之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