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年,曾经被种下小桃核的庭院变成了山谷,长满了桃树,开满了桃花。
吸收了如此庞大的太阳之力,姚青的神魂已经达到了上限,不再增长,神魂中的太阳神光亦是如此。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上限是他自身的上限,还是这方天地的上限,他隐隐约约发觉是后者。
他感到有点匪夷所思,是对自身实力的,也是对自己的想法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只知道平时无聊稍微向一些山间的猛兽释放一丝神魂威压,猛兽就如小猫咪般扑倒在地。
他倒不至于经常释放神魂之力来逗这些小猛兽,相反,他极力收敛自身的力量,尽量不让它们感受到他的存在,毕竟这些猛兽给山林中增添了许多生机,也是他打发时间的来源。有时候看一些凶兽打架就混过去了一天,比起傻看身边一棵棵长得一模一样的树,要有趣得多。
也曾有一些小修士来过这里,但当踏入山谷,那几人的神色剧变,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转身便离开,头都不敢回。
姚青当时郁闷半天,本来想着终于能有几个人来解解闷,结果半点面子都不给,转身就跑。
看着那几个小修士离开的方向,这个仇,他记下了,等他化形成人,非得把他们抓来促膝长谈一番,以解当时的心头之闷。
神魂达到上限,姚青就感受到自身离化形不远,但他也不知道要多久,百年,还是千年…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化成人形,就自由了,就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能去人间找乐子了,他开始对未来进行规划。
一番胡思乱想,得出结论:走一步看一步。
二十万年的树生,突然化成人形,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加上现在是即将化形的最后阶段,心情有点浮躁,难以静下心来。如同一场长跑,离终点越近越难坚持,这也是最近桃花谷时常神魂之力暴动的原因。
时间的车轮向前翻滚,百年岁月匆匆而过。
扶云山脉的桃花谷又长了几棵桃树,扶云山脉下的青云镇旁又多了几座坟墓。
夜幕降临,乌云掩月,人间漆黑一片。
漆黑的夜幕中,青云镇入口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借着微弱的火光,三人的容颜在夜幕中若隐若现。
中间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光着膀子,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着一个黑匣子。汉子脸上挂着笑,但笑容在那从左耳滑到嘴角的刀疤的衬托下,显得有点狰狞。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汉子那从胸口到肚脐下的一块巨大的刀疤,险些将汉子分成两半,这刀疤加上汉子那厚实的胸肌,又如同一张诡异且狰狞的脸,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好惹。
相反,汉子身旁的两名黑衣男子长相平凡,没有什么吸引人的特征,是那种从眼前路过下一秒都不知道长啥样的类型。
两名黑衣男子右手也提着黑匣子,左手其中一个提着山鸡的脚,另一个捂着大鹅的脖子。
汉子手中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夜中显得十分渺小,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看着迎光缓缓走来的白发老者,挪动脸上的刀疤与肌肉,挤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微笑,即便这个笑依旧狰狞得让人感到胆颤。
他放下手中的黑匣子,向前跨出一步对着老者弯腰抱拳,柔声道:“老人家,你知道宁家在哪里吗?”
“你们是…”老者没有回答,他撑开略显凹陷的眼眶,用炯炯有神的双眸打量起眼前的三人,目光在两个黑衣人身上一掠而过最终停留在中间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汉子身上,汉子的“着装打扮”明显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直觉告诉他亦是如此。
“数年前宁家人曾救过在下的命。”汉子抚摸着从胸口往下的刀疤,拍了拍胸脯,抬高嗓音道,“要不是当时宁家恩公相助,胸口的这一刀可就要把在下劈成两半了。”
“今夜恰逢路过此地,于是就准备了只肥鸡与大鹅,来看望恩公。天色已晚,也准备在恩公家留宿一宿。”
汉子说完,身旁的两个黑衣男子回了老者一个微笑,举起手中备好的礼物。
“原来如此!”老者紧绷的脸开始变得柔和,他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宁家在青云镇名声确实不错,宁家很富有却从未做过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宁家夫妇平时也善于助人,没想到还能帮助到这等江湖侠客,他在心里给宁家夫妇点了个赞,“在东边,河流隔岸往右走第一家!”
汉子顺着老者右手所指的方向,虽然视野漆黑一片,但心中已明了。
“多谢!”他再次抱拳,给老者鞠了一躬,然后高举火把。
汉子目送着老者从自己眼前离开,直到走到自己的家门口。
他把火把拉到自己胸前,感受着火把上传来的一丝温暖,但他的心依旧如刀锋般冰冷,提起地上的黑匣子,对着老者的方向大喊道:“老人家!今晚不管你有没有遇见我,结果都一样!所以,心里不要有负罪感!”
不再看老者的方向,也不管老者有没有听见,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却还没做,现在该去“报恩”了!
三人的黑匣子在夜幕中打开,三把大刀出现在眼前,刀身巨龙盘旋,刀尾鬼头镇邪。在火光的映照下,刀锋一片猩红,如沾满了鲜血。
老者听到了汉子刚刚的喊叫,他背靠着门,微微叹息:“睡觉,明天得早起种地…”
夜色已深,宁家却灯火通明。
男子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子里来回跳动,女人的喘息声在华丽的房间中长久回荡,紧张的气氛淹没整个宁府。
“生了!生了!”直到这中年妇女的声音在沉闷的宁府中响起,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被欢快所覆盖,刚入眠的鸡都转醒鸣叫三声为之欢呼。
在院子里徘徊许久的男子抬头看了眼无月的夜,长呼了一口气,带着激动的心情向着自己妻子的房间奔去。
“姥爷,是个小公主!”
宁伯通接过产婆手中的婴儿,没有过多关注,心神一直停留在自己妻子安如香身上,安如香看见自己的丈夫,惨白的脸也挤出了抹微笑。
旁人见状,也都识趣地退出房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我们的小公主叫什么名字呢?”
“还没想好,今天先休息,明天一起想。”
“都怪你,只想了男孩的名字…”
“要不…也叫宁安?”宁伯通挠了挠头,一脸讪笑,在这之前把该拜的都拜了该求的也求了,只希望老天爷能给他一个男娃。并不是他不喜欢女娃,只是嫁出去的女人就似泼出去的水,留不住,他们夫妻俩也只打算生一个…
“不行,哪有女孩子叫宁安的!”安如香撇嘴,对着男子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依你依你。”宁伯通柔声道,接着便打量起怀中自己的亲生骨肉,虽然还小,但能看出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不输他娘。
宁伯通心中还有一丝疑惑,那么久过去,这娃就没哭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要不是那好奇的眼球还在转动,他真会怀疑这娃刚出生就夭折了。
“你似乎有点心神不宁,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如香一直在观察自己的丈夫,他不是什么能留得住心事的人,什么情绪都毫无保留的写在脸上,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的一些微弱表情她都能猜出个大概。现在的他眉头微皱,表情有见到自己女儿的激动,但又有点紧绷,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唉,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解释道,“在这之前我总感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起初以为是我太过于担心你的事了,直到看见我们的女儿,我才发现不是这样…”
“放心啦,不会有事的!”安如香已经变得红润的脸露出了个微笑,让人安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几年我们都在青云镇经营,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样么…十几年前…”
他话音刚落,安如香瞳孔猛缩,房间陷入了死寂,只有微弱的婴儿呼吸声在静默中长存。
旷野中,刀疤汉子看着灯火通明的宁家没有破门而入,而是在宁家大门前久久矗立,看着大大的宁府两个字,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宁府,看来他曾经的好兄弟过得不错!
“老大,怎么说?”
两个黑衣人把整来的肥鸡与大鹅放在宁府门口,转身看向汉子,等待他下达指令。
黑衣人的话把汉子拉回现实,他提起大刀,一脚踹开宁府大门道:“我们的目的只有宁伯通跟安如香这对夫妇,不要伤任何无关的人,敲晕即可。”
大门被破的声音传入宁府众人的脑海,随着破门声而来的,还有一道如猛虎般的咆哮:“宁家,我萧虎来了!”
这狂野充满杀气的声音,如冬夜的寒风,直击在场所有人的灵魂,有人被吓得瑟瑟发抖,有人直接摊到在地,焦躁不安,不知所措,无人敢跑,如犯了弥天大错的罪人,等待着声音的主人的审判:“萧虎,是谁?”
一滴冷汗滑落在地,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安如香抱着头,眼球沾满血丝疯狂转动,拉得老大的眼眶似乎下一秒眼球就会蹦出身体洒落在地,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急促喘息,低吼:“萧虎!居然是萧虎!他还活着!”
宁伯通望着已经崩溃的妻子,他没有安慰,也没有慌张,甚至之前的一丝心神不宁都一扫而空,神色被平静所占据,他吸了口房间里熟悉的空气,十几年来,他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的畅快。
“伯通…我们跑吧,什么都不要了,再也不回来了!”她死死抓着自己丈夫的胳膊,指甲深入后者的血肉中,泪流满面,企图在他的双眸寻求一丝安慰。
他双眸如无底深渊,吞噬着所有情绪,没有回应自己的妻子,脸上带着一丝释然,轻轻拍着她的背,跑?能跑去哪?
硕大的宁府,七八个下人,四五位邻居,无人敢上前阻拦,三人一路畅通无阻。
未锁的房门悄然打开,相隔十几年,在温暖的烛光下,三人终相见。
冰冷的气息破门而入,驱赶着房间里仅存的温暖,烛光将熄。
宁伯通望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抹微笑与安心在他脸上闪过,又归于平静。汉子看着刚刚那譬如十几年前的宁伯通,神色复杂,接着把视角转向他身旁的安如香,表情顿时变得狠辣。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沉默片刻,汉子低声道。
“只求萧兄能够放过我们的女儿!”他摊了摊手,毫无畏惧,身旁的安如香从始至终没有与汉子对视,一直抱着头飙泪。
“呵呵!”汉子看见故人,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那就如当年你们对我一般,允许你们先跑。”
汉子话音刚落,安如香爆发出自己仅存的一丝力量,疯狂的往宁府外冲,不忘大叫道:“救命啊,杀人了!”
宁伯通紧紧跟上,准备挑选个风水宝地下葬。
青云镇人虽然不是人人一条心,但也不会见死不救,举着火把闻声而来。
“我鬼龙帮萧豹,今夜只为报仇,闲杂人等勿扰!”
声音在夜色中炸响,赶来的众人止步,萧虎,或许只是个无名小卒,但萧豹却是这方圆几十里的大人物,鬼龙帮帮主,鬼龙帮算是扶天城的名门正派,处处与人为善,从未做过什么恃强凌弱的事。
汉子见无人阻拦,松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跟在宁家夫妇二人身后,等他们挑选长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