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
盛朝国土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露出结实的背肌,拿着锄头正在田间翻地。
“萧老二啊,今天又忙了一上午,辛苦你了。”
村民王大伯对他干活的效率满意极了,做事又快又好,收费还不高,于是他利落干脆地拿出几枚铜板递给萧济。
“谢谢王大伯。”
萧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把几枚铜板小心翼翼地收到裤袋里。
王大娘从屋里拿出一个水壶,让萧济喝下,萧济渴极了,一口就喝了大半壶。
王大娘关心地问道:“萧家老二,你家那个小娘子的病好点了没有啊?”
萧济的小娘子,就是从镇上嫁到村里来,刚过门不久的楚云舒。
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前几日去了一趟镇上,回来后说身子不舒服,发了一天的高烧,烧退后就昏迷不醒了。
“多谢大娘关心,云舒还没醒。”萧济答。
王大娘叹气,“那可苦了你了,一天要在村里头打那么多份零工赚钱给她治病。”
王大娘是村里的老村民了,从小看着萧济长大,这个孩子强壮老实还能干,就是命苦了点。
萧济他爹是个猎户,多年前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山沟里,找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以致他年幼丧父。
几个月前,萧济看到河边有个小孩不慎落水,他想也没想就跳入水里救人,上岸时不慎被岩石卡住了腿。
村上的大夫医治时没有给他把骨头接好,他就成了个支着木棍的左腿瘸子。
获救的那户人家过意不去,给他们萧家补贴了五两银子。
刚好镇上有人在替家里的小女找夫婿,萧济这个大龄单身汉经过媒人介绍,才娶了个小媳妇,叫楚云舒。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可谁知楚云舒生了重病。
父亲走后,家里缺少劳动力,本就不富裕。楚云舒每天需要服用的药钱就要十几个铜板,萧济只能在村里多找点零工做。
“依我看啊,这么多天不醒,你就把她就退回她们楚家得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潜藏的毛病啊!这不是想耗着你吗?”
王大娘心疼萧济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认为他花钱娶了个昏迷在床不能动弹的媳妇,简直是吃了闷亏。
王大伯也附和道:“就是啊,要不别治了吧。”
萧济把水壶放回王大娘的手里,“大伯,大娘。我的条件不好,你们也知道。云舒既然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媳妇,这种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弃她不顾的。”
王大娘轻轻地拍了拍萧济的那一连几日都被太阳晒着,都已经有些晒红的肩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唉,就是命苦了。赶紧回去吧,以后我会多多帮你留意一下村里的零工。”
萧济感激地跟他们两人道别,随即一手撑着木棍,回了家。
一进家门,萧家大嫂刘氏站在堂屋,捂着自己的手腕,看到萧济,她气冲冲地喊:“萧老二,你那个小媳妇醒了,她可能是脑子烧坏了,把我手腕都拧伤了!”
萧济一听到楚云舒醒了,神色中露出欣喜之意,扔下锄头就要去找村上的大夫。
……
半个时辰前。
院子最东边的一间屋子里,穿越过来的楚云舒正扶额,努力消化着涌入脑海的原主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和她现代的名字一样,但身份和成长轨迹完全不同。
原主楚云舒,在小镇上长大,是楚家的老三楚平和的女儿,父母尚在,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但是楚平和这一家不受楚老太爷和楚老太爷找的后娘陶氏待见,所以在家中式微言轻。
而现代的楚云舒,是一个被丢弃的孤儿,不知父母,没有姊妹。
无意之中被“阎王令”组织的首领带回基地进行魔鬼训练,最后成为了组织里赏金最高的女杀手。
她无情,身手了得,出手狠辣,从不拖泥带水,所以首领很放心把任务交给她。
她也得到了一个代号:无常。
做了亏心事的人,听到“无常”的名号都闻风丧胆,被盯上之后就可以准备遗言了。
因为阎王要你三更死,无常不会留你到五更。
前一秒钟,她还在执行组织发布的SSS级追缉令,目标是杀了地下情色交易的幕后大佬。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先是成功的易容,利用假身份进入了他们的宴会现场。
楚云舒藏在大佬休息的房间里,就在听到开门声准备动手的时候,她所躲藏的房间定点遭遇了一场爆炸。
她的行动轨迹被人透露了,组织里有内鬼!
遗憾的是自己已经身死,到底是谁害她无从得知。
刚才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听到悉悉索索动作的声音。
多年的杀手特训不是白做的,楚云舒耳力很好。
但刚接受完原主记忆的她浑身无力,暂时先选择了按兵不动,竖起耳朵认真听动静。
“这楚氏到底把簪子藏哪了?”
物品被随意翻动的声音。
“这儿也没有啊……”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说话的女人站到了床边。
“该不会是收在她睡的这个枕头下面吧?”
刘氏平时胆子不大,但是想到那个金镶玉的簪子,还是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
这个楚云舒活不长了,每天还要花家里的钱治病,现在把她陪嫁的簪子拿了也算是给家里做点贡献了。
刘氏伸手就要往枕头底下探去。
神智恢复清明,蓄好了精神的楚云舒睁开眼睛,快速地抓住了刘氏的手腕,然后对准能让人瞬间脱力的穴位,拧了拧。
她语气冷冷地道:“想干什么?”
这个女人伸手进她的枕头下,肯定是想偷东西,真是神奇,居然有人敢偷“无常”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楚氏,你这毒妇!!!”刘氏痛苦的声音响彻小院。
昏迷了那么久的人突然醒来,实在吓了她一跳,现在还把她伤了,她气恼极了。
刘氏嘴里不依不挠,“楚云舒,你居然敢伤我,我是你嫂子!”
楚云舒启唇,送她一个字。
“滚。”
毫无感情,干脆利落。
刘氏太聒噪,吵得楚云舒刚恢复运转的大脑嗡嗡地疼。
床上坐起来的女人脸色虽然苍白憔悴,但是眼神狠戾,不似以前那样唯唯诺诺的懦怯模样。她冰冷的眼神让刘氏一怔,竟然让她有些后怕。
“好啊,楚氏,你给我等着!”
刘氏放完狠话,捂着自己的手就要找家婆黄氏诉苦去。
房间里恢复安静,楚云舒坐着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里最值钱的应该就是这张床,其余的家具大多都是歪腿的,要么就是已经开始脱漆。
房门是木门,摇摇晃晃的,窗户纸已经破洞了,只用几张淡黄色的草纸糊着,估摸着要是一阵大风吹来,应该就剩下木框留在原地。
她忍不住咂舌。
穷。
真是太穷了。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前世光是赏金就高达10亿,平时接的任务最低也上千万。
况且她一向主张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花钱如流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如理一下现在自己处境之中的人际关系。
原主的未婚夫爱上了她的堂姐楚云芙,所以背叛了原主,还让原主撞见两人在小树林里亲亲我我的场面。
原主心灰意冷,原主的母亲安小娘又是个老派守旧的,一直给她灌输嫁人就要做人家的正妻的想法。
大伯母王氏和后奶陶氏不喜欢安小娘,又看不起老实巴交的楚平和。
王氏的儿子楚栋梁,是楚家的嫡孙,他要考功名又要筹钱娶媳妇,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刚好被解除婚约的楚云舒就成了家里吃闲饭的,还受尽了镇上人的白眼。
她想离开小镇上,于是经陶氏牵线搭桥,阴差阳错地嫁给了乡下的萧家。
本以为嫁给猎户的儿子肯定是油水不缺的,谁知道夫君居然是个瘸子。
萧家还很穷,别说大鱼大肉了,有时候连肉沫的都买不起。
所以原主忧思过度,茶不思饭不想,本就体弱,后来发起了高烧。
造成原主这一切遭遇的罪魁祸首就是楚云芙和那个背弃了婚约的渣男。
楚云舒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手心纹路清晰。
这一世,她的手上未沾上半点血腥,倒像是在过着她曾经在刀尖舔血之时,幻想过的安静生活。
“我会替你报仇的,就当感谢你给我的新生吧。”
楚云舒微笑着,前尘往事就此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