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夜深人静,丁家面前缓缓停了一辆车。
车内,昏黄的车灯照出后车座上的男人,男人头后仰,眼睛微闭,眉眼间尽是为未消去的疲惫。
司机小心翼翼地开口:“丁总,您不进去吗?”
丁尔堇呼出一口气,只要看到别墅里灯光还亮着,就能够想得到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有些疲于应付。
这几天别墅里,无非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他心里微微叹息,朝司机稍稍颔首,下车。
司机将车开进车库。
别墅的灯全部亮着,丁尔堇一打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尖叫嘶吼声——
“啊!!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小姐小姐——”
在喧闹声中,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的清脆声响起,。
丁尔堇的动作一顿。
待他把门阖上,丁尔乔已经从楼上啪哒啪哒地跑下来,身后跟了一排脸色慌张不安的佣人。
而他的目光看到了已经被毁得差不多的大厅。
丁尔堇一扭过头,就对上那张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不着痕迹地瞥过,落在身后的佣人身上。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闹着?”
佣人嗫嚅地解释:“小姐她……她洗澡的时候,无意间照到了自己的脸,就……”
就发疯了。
丁尔堇怒道:“不是说让你们把别墅的镜子全部收拾了吗?!”
佣人赶忙道:“不是、不是看镜子……是……是能映出脸的,花洒的那个……”
丁尔堇明白了,转头又看到丁尔乔定定地看着他,两行眼泪划过疤痕纵横的脸蛋,烦躁地皱起眉头,重重地闭了闭眼。
丁尔乔问:“哥,你也觉得我这样子丑陋对不对?”
丁尔堇说:“怎么会?哥怎么会觉得?”
“你就是这么觉得的!”
丁尔乔猛地大吼,恶狠狠地瞪着身后的佣人,“你们都是!你们肯定在背后讨论我这张脸!对不对?!”
佣人急得都快哭了:“没有,小姐,我们真的没有……”
此时的丁尔乔又陷入了自己的死胡同里,听不得解释,只疯狂地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佣人。
“你们是不是在背地里骂我丑?!以前你们就嫉妒我长得比你们好看!现在我毁了!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快疯了!”
一边叫着,一边用手指去划拉那名佣人的脸。
佣人哭叫着想要避开,但疯魔的丁尔乔力道大得不可思议,竟半分后退不得。
“小姐!小姐——”
见状,丁尔堇也快速上前,拦住丁尔乔,将丁尔乔用力揽进怀里,皱着眉挥退佣人,嘴上细声抚慰:“没事没事,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的!不会的!”
哪怕被哥哥揽住,丁尔乔整个人也颤抖不已,试图挣脱,她双眼充血,“我的脸彻底毁了!彻底毁了!”
丁尔堇重复说着:“不是的,会好的……”
“不!!不会好了!!”
丁尔乔猛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丁尔堇。
丁尔堇视线一顿,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视线,却被敏、感的丁尔乔捕捉到了,“你嫌弃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恶心!我丑陋!”
丁尔堇的呼吸变得沉重。
丁尔乔的眼泪流得更凶,混杂在疤痕上,那张脸越发让人不忍直视。
“我要报仇!哥,你帮我——”
丁尔乔攥着丁尔堇的西装领子,“哥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报仇!”
丁尔堇手轻拍丁尔乔的背部,“好,哥帮你。”
“是南芷!”
丁尔乔几乎是咬着牙吐出的名字,眼神里的狠毒、愤恨、阴翳暴露无遗,“全是因为南芷,肯定是南芷指使的——怪不得在最后,她院子放我走!肯定是因为她还留有这一手!”
丁尔堇一怔,听丁尔乔这么一说,觉得也在理。
确实,不然在此之前,南芷还一副拒绝沟通、拒绝和解的态度,怎么在最后突然就?
难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疯女人还真是南芷的后路?
这么一想,丁尔堇的面容冷下,再低头,看见丁尔乔那张复原概率低的脸,心下倏地一软。
“好。”
他说,“哥会帮你。”
丁尔乔将脸埋入丁尔堇的怀里痛声大哭,外面夜风轻拂,吹动着外面的树叶发出“飒飒”声响,在静谧的夜色中好像渲染出了一阵杀意。
待把丁尔乔安抚好后,丁尔堇把人抱回房间,悄声地退出。
今天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场景被佣人整理得差不多了,专门照顾丁尔乔的佣人齐齐站在丁尔堇的面前。
丁尔堇揉了揉眉间:“今天除了这事,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几个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小姐她今天……没怎么吃饭,我们已经把瓷具全换了,但小姐从玻璃桌上一看到自己的脸,就……”
“把菜全摔了?”
丁尔堇的话音刚落,所有佣人低着头,不敢多言,算是默认了。
丁尔堇轻叹一声,让这些佣人离开,自己推门进了书房。
南芷……
丁尔堇目光冷冽,抬起眼,看到收集到的关于南芷的资料摆放在书桌上。
他手指轻轻划过南芷那张精致的脸,冷笑一声。
既然你这么不留情面,也别怪我了。
另一边。
南芷忽然觉得眼皮猛地一跳,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不等她回想最近她身边又得罪过谁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温度,她一怔,所有思绪都乱掉了。
“这么晚,还不睡?”
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
南芷嗓音干涩:“找、找水喝。”
“喝了吗?”
“……没。”
南芷抬起水杯,将倒的半杯水喝完,喉咙润了润,舒服许多。
霍厉珩手揽着南芷的腰,垂眼看着女人瓷白的耳骨。
他低声:“我也渴了。”
不疑有他的南芷天真说:“那我也给你倒杯吧,你先松开我……”
话音都还没落下,霍厉珩用手轻轻扭过南芷的下巴,快速地在她刚喝过水,还湿着的唇上轻轻一点,又舔过唇角。
南芷愣住,觉得脸部发烫,幸好灯暗着,对方看不到她这没出息的样子。
霍厉珩餍足地轻叹:“晚安。”
南芷手握紧了玻璃杯。
嗓音再次干涩。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