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漫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她估算了时间,竟然在王岩那里逗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多少有点超出了她的预计时间。
原本是计划着把那个心碎的消息告诉给王岩之后她就走的,毕竟知道真相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接下来的时候用来消化这件事才更令人心力交瘁。
也许是因为看着王岩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她忽然就不那么急着走了,因为这可以说是从小到大,她头一次看她这么失态的。
以至于走的时候,王岩张牙舞爪的像是要把她吞掉一般。
不过她并不在意了,母女一场,她做的最大的让步就是让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孤独终老,偿还了她的养育之恩,仅此而已。
陈漫这么想着,脚步也跟着快了一些,只不过刚走到医院门口,就听到何宇在叫她。
闻声,她回头看去。
何宇气息不定的来到她的跟前,“医院已经交接好了,不过我看着王女士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您是不是说什么刺激到她了?”
陈漫听了,幽幽一笑,“一个精神病,难道你还指望着上演母女情深的画面?”说到这里,她的笑容瞬间凝固,“何医生,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你觉得呢?”
何宇打了个哆嗦,面对陈漫眼神之中迸射出来的危险,连忙低下头,“是我多嘴了。”
“院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何医生就等着好消息吧。”陈漫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何宇还处于怔楞之中,就接到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何医生啊,你这次帮了医院的大忙啊,宋氏下个月会给我们资助一大笔医疗设备的费用,陈总说是你照顾她母亲的酬谢,我们已经决定了,下个月提升你为主任医师。”
何宇愣了下,他反应过来看向陈漫离去的方向,突然觉得没来由的不寒而栗。一个人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做到如此冷酷无情,到底这母女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陈漫驱车回去,天气有些寒冷,但她却把车窗降低了一些,当冷风透过车窗吹到她的身上时激起一丝丝寒意时,她才感觉到了一丝真实性。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王岩声嘶力竭的情形,末了,她终是一笑,也许在外人看来她对亲生母亲未免太过无情,可是谁又知道,她并不是天生无情。
也曾奢望过母爱这个看上去虚入缥缈的东西的,只可惜,王岩给她的除了失望就是失望,从年少到如今,每一次都令她失望透顶。
如果说谁对谁错的话,恐怕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她没有去霍从洲的住处,而是直接回了家,却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霍从洲正在陪安安玩,“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下午开了会没什么事就回来了。”霍从洲抬头看向她,“吃饭了吗?”
陈漫摇头,这一天事情太多了,再加上见了王岩,实在是浪费了不少精神和心力,现在被问起,倒还真是有点饿了。
“我去给你煮碗面,黄阿姨老家有事赶回去了,这两天不会过来。”霍从洲起身走向厨房。
这一点陈漫倒是不知道,她看了眼自己玩的开心的安安,才跟着去了厨房,“那安安这两天怎么办?”
“我打算带去公司,或者你带去也行,看谁比较方便一点。”霍从洲说着,已经在轻车熟路的煎鸡蛋了。
陈漫想了想,“你带去也行,我这两天有些忙。”
霍从洲没有异议,开始烧水给她煮面条,陈漫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操作,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系着不太大的围裙,看上去有些违和,却又莫名的带着几分可爱。
谁也想不到,一个霍氏集团的总经理竟然也会在厨房里做饭,她看着看着不由有些失神。
随后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的味道,“我以前想象过很久的画面,以为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实现了,真好。”
霍从洲僵了下,很快就低低笑了,“以后会很常见。”
闻言,陈漫抱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霍从洲渐渐察觉到陈漫的异常,他将阀门关闭,转身把她搂在怀中,“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想到她去见了苏格和王岩,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两个人身上,而他直觉与后者关系更大一些。
思及此,他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我们以后会很幸福,安安也是。我们会陪着她长大,给她我们所有的爱。”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陈漫红了眼眶。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明明我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在利益面前,我总是被她第一个舍弃掉的。”
霍从洲缄默,过了很久他说,“以前其实我也不明白,后来我才知道,亲人之间也是分缘深缘浅的,比如你和你母亲,我和我父亲。”
陈漫一怔。
“我从懂事起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但他却无时无刻充斥在我的生活周围,我妈的眼泪,爷爷的期盼,都让我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所以我时常在想,如果他当时勇敢的选择了我妈,是不是现在的生活就会截然不一样?我妈不会抱憾终身,他也不会英年早逝,而我也会是另外一个人生。”
听到这话,陈漫好一阵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说,“人生可不是选择题,你是,我也是。”
“对,所以我们只能朝前看。”
陈漫抿了抿唇,“我把她关在精神病院,你会不会觉得我挺残忍的?”
“怎么会这么问?”霍从洲松开了她一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她是我母亲,作为女儿,我怕你觉得这样不好。”陈漫同样看着他。
霍从洲却摇头,“你母亲的性子你我心知肚明,她只要有一丝翻身的机会就不会放弃折腾的,也许,住进精神病院是她最合适的去处。”
“是吗?”
“你过意不去我也理解,回头我让刘助理去打个招呼,特殊照顾一下她,单独吃住,吃穿用度不会少她一丝一毫,只不过是失去了自由而已”
陈漫听着,心里稍微的好受了许多,她有些惆怅的说,“我以为报复她我会快乐,可事实却并非这样。”
“那就顺其自然,假如有一天你不想这么做了,就停止你所做的决定,不要为难自己。”霍从洲低声安慰她。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正当气温逐渐升温的时候,安安不知何时走到了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几个玩具,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来由的,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