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面对面对视了许久。
蓦地,秦霜转过身,要走。
纪寒洲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追了上去。
察觉到他追上来的脚步,秦霜步子越发加快。
然而,走廊拐角。
他还是追了上来,一把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扳过她的肩膀:“你不要走。”
秦霜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我不走干什么?哦……你是怕我,现在飞回国报警,引渡宋南栀是吗?纪寒洲,你放心,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你要保释她,可以啊,我不会揭发她的罪行的……”
纪寒洲道:“我……”
他没想到,秦霜竟飞到了英国。
电话里,他也不知道是被附了什么魔,鬼使神差地,说了那么一句。
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秦霜知道他为宋南栀安排了手术,会彻底断绝和他复合的念头。
他承认,他害怕了,所以,那一刻,他几乎是慌乱之下,说了谎,骗了她。
秦霜的语气却很冷静,只是,声线里还夹带着微不可觉的颤栗:“纪寒洲,我以为,如果你知道了一切真相,或许……至少不会再这么护着她了。”
她拧了拧眉,想哭,却忍住了:“其实我不该对你抱什么希望的……按照常理来说,她是纪家的私生女,就连你也说了,她这个身份,见不得光。更何况,她的母亲,是破坏你父母婚姻的小三,她是小三生的女儿,即便如此,你还是这么护她,只能说明什么。”
纪寒洲眼神微微闪烁。
秦霜深呼吸:“只能说明,你真的爱过她,很爱很爱过。而我呢,你爱过我吗?”
她看着他,眼睛越来越红,却越来越空:“既然你没那么爱我,为什么要紧抓不放?你放我自由,我也给你自由,看在我们有两个孩子,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她说话的语气,不再那么暴躁了,反而风平浪静,就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只是,她越平静,纪寒洲越紧张。
他害怕,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了。
纪寒洲道:“我没有要庇护她……”
秦霜突然打断了他:“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纪寒洲突然沉默。
秦霜哽咽道:“纪寒洲,你又骗我。你明明不爱我,你对我,只是那份可笑的占有欲!所以呢,你得不到我,就想毁了我吗?我不愿和你复合,所以你宁肯毁了我,也不愿意我重新开始崭新的人生是吗?还是说……五年前,我倒不如是死了,至少,死也是你的纪太太……”
纪寒洲无力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如果,我是这么想的,这五年,我一直在找你……”
秦霜点点头,自嘲道:“是啊……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纪寒洲道:“我本来……是打算等她养好了身体,就带她回国。我会把她交给检方……”
秦霜道:“但是,你不会让我出席官司。”
纪寒洲突然失语。
秦霜:“因为,你知道,这场官司下来,她判什么罪名,取决于我是否追诉。你知道,若是我保留追诉权利,她可能会被判决死刑。你怕了,你害怕,我真的这么做。”
纪寒洲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秦霜失望地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
她突然感觉很难受。
心脏一阵发闷,快要无法呼吸。
秦霜最害怕他的沉默。
沉默便是变相的承认。
秦霜原本已经发过誓,再也不要为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掉一滴眼泪。
可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好委屈。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
失望,寒心……
所有的情绪,百般滋味,五味杂陈。
秦霜:“一年多,我知道,我们的婚姻很短暂。”
她深吸了一口冷气:“可就算是一条狗,也该培养出感情了。纪寒洲,你的心是铁打的吗?你知不知道,五年前,我在那个仓库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你知不知道,我倒在火海,看着被火烧断的房梁一根根砸下来,我多害怕,我害怕,那个房梁砸在我的肚子上……我怕……我的宝宝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一看,就胎死腹中!你呢,你是个好哥哥,她是你妹妹,你对她无微不至地呵护,你可曾想过,她是刽子手!她差点害死了你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都是我的错!”
背后,突然传来宋南栀的声音。
秦霜循声望去。
宋南栀走出病房,远远的,她站在病房门口,双拳紧张地握了起来:“对不起……哥……其实我到现在,还无法接受,你是我哥哥这件事。这么多年,你照顾我,呵护我,我欠你的太多了。”
她说着,走到秦霜面前,抿了抿嘴唇,眼眶红了:“秦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是我糊涂犯下的错,和他无关。”
秦霜闻言,却是笑了,却不知是为何而笑。
宋南栀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很讽刺,一个加害者,却要求你原谅,但我真的不求你原谅,只是,我不希望你因此记恨他。他是无辜的……”
秦霜打断了她:“无辜?不。你是主犯,他是帮助犯,你犯罪,他庇护。他是无辜的吗?”
她猛地将目光转向纪寒洲:“纪寒洲,你觉得你是无辜的吗?”
纪寒洲道:“我不是。”
宋南栀急了:“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做错了,这件事,从头到尾,他并没有参与其中,是我一个人策划,预谋,实施的。”
纪寒洲忍无可忍:“闭嘴。”
宋南栀道:“我已经想通了……之前,是我狭隘,是我偏激,是我自私,如今,我释然了,我也想明白了……”
顿了顿,她伸出手,想要去抓秦霜的衣袖:“秦霜,我愿意跟你回国,我愿意自首,我愿意交代我一切的罪行……”
秦霜猛地避开她的手,而是看向了纪寒洲:“纪寒洲,你呢,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