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只感觉,浑身都很痛,却分不清,究竟是哪里最痛,哪里更痛。
在千钧一发之际,纪寒洲护住了她,承受了最大程度的碰撞,昏迷了过去。
她抬起手,捧起他的脸。
他似乎短暂晕厥了过去,额头淌下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绵延至脖颈。
“纪寒洲……”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男人仍旧不省人事。
“纪寒洲……醒醒……”
他死了吗?
她的目光朝向窗外。
那股焦味越发明显。
她那只完好的腿被他压在身下,而另一只腿,受了枪伤,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重量那么沉,压在她的腿上,她抽不出来,倘若,他醒不来,她恐怕,也无法凭自己爬出车厢。
油箱起火了,随时会发生爆炸。
秦霜绝望地想:或许,今日,是她的死期。
她拧了拧眉,看向车门,几乎来不及犹豫,朝着车门用力推了又推。
因为受了伤,力气有限,她几乎拼尽全部力气,车门却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身旁突然传来纪寒洲闷闷的咳嗽声:“咳咳……”
他睁开眼睛,视野却是一片猩红,血漫进了眼眶,什么都变得模糊,看不清了。
纪寒洲猛地甩了甩头,将脸上的血甩去,耳畔一阵“嗡嗡嗡”之后,很快恢复了微弱的听力。
火苗攒动的声音;
油箱爆裂,滴油的声音;
还有,秦霜用力拍打车门的声音。
秦霜听见他咳嗽的动静,循声望去,眼睛微微亮了亮:“纪寒洲,你醒了?”
他没死!
纪寒洲咬了咬牙,推开身上的杂物,以及断裂的头枕,朝着秦霜爬了过来。
秦霜提醒道:“车子要爆炸了。”
即便这个时刻,她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惧怕与慌乱。
纪寒洲有些意外。
他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冷静与镇定,死亡近在咫尺,她也没有一丝惊慌。
毕竟——
她曾经距离死亡,也不过咫尺之遥。
因为车子发生侧翻,车厢颠倒,两个人倒在车顶天窗的位置,而随着剧烈翻滚,天窗已是碎裂一片,纪寒洲稍一爬动,碎片割裂在他手臂,划出一道道血痕。
纪寒洲爬到她身边,一手护住她,同时,伸出长腿,朝着扭曲变形的车窗,狠狠地踹去!
“哐!”
“哐——!”
车门已是被踹得摇摇欲坠。
纪寒洲将秦霜拖拽到自己怀里,朝着车门边挪动,又最后踹了一脚,车门竟一下子被踹飞,掉在了地上。
他抱着她,先是爬出了车厢,弯下腰,将她搂抱了传来。
秦霜半截身子刚爬出车厢,余光瞥见一旁正在滴油的油箱,忙道:“快……车子可能要爆炸了。”
纪寒洲一把搂过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朝着车子相反的方向跑去。
两个人方才撤离几米远,身后,只听“滋滋滋”的一声异响,猝不及防的,“轰”的一声!
爆破声,仿佛是从大地深处裂开一般,地动山摇,紧接着,爆发的气浪,山崩地裂地掀了过来。
秦霜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气浪掀飞了出去。
纪寒洲将她死死搂紧在怀里,护着她,整个人飞撞出去几米远,连着滚了十几圈,直到背撞在护栏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背后,炙热无比。
国道中央,倒翻在地上的车子被火舌吞噬,将整个国道隔绝成了一道火墙。
无数残骸随着爆破的气浪,扩散十米开外。
秦霜扶着纪寒洲坐了起来,望着窜天的火势,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仍旧惊魂未定。
下一秒——
那辆奥迪车越过火墙,疾驰而来。
车子几乎是朝着秦霜的方向,肆无忌惮地撞过来,试图用车头碾碎她!
刺眼的大灯,几乎要刺瞎她的眼睛。
秦霜用手挡住眼睛,望着以惊人速度朝着她撞过来的车头,头皮一阵发麻,绝望至极!
纪寒洲轻轻将秦霜推到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背后,火光冲天。
他原本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至极,碎发覆盖在眉眼,遮盖住了眼睛,却难挡住他眼神中的杀气。
他手中紧握着手枪,手指还在滴着血,枪膛里,只剩下一颗子弹。
奥迪车驾驶座的车窗降下。
一个杀手探出半截身子,抬起手,本能地要朝着秦霜开枪。
“砰”的一声!
一声枪响!
男人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纪寒洲率先开枪,男人身体抽搐了一下,胸口立刻破了一个血窟窿,他一下子挂倒在车门旁。
车子失去控制,朝着护栏的方向冲撞而去。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动静。
车子撞破护栏,一路翻滚,最后,车头撞在一栋废弃破旧的房子,才停了下来,然而,整个车厢,都已严重变形。
秦霜呼吸有些艰阻了起来。
随着血流过多,她就连撑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寒洲……”
她最后无力地念了一声他的名字,身子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深夜。
医院门口。
警车和救护车闪烁的灯光,红蓝交错,无比刺眼。
通往急救室的长廊,冷色调的光,一闪而过。
秦霜躺在救护床上,徐徐地睁开眼睛,便看到将她团团围住的医生和护士,正紧张地交流着。
“伤者血压很低.”
“80、76、69……”
护士不容分说地将一个氧气面罩扣在了她的脸上。
秦霜用力地睁大双眼,感觉喉咙口,被什么堵住了,她觉得疼,却喊不出来,叫不出来。
周围凌乱的人声中,夹杂着,医疗仪器“滴滴滴”监测的声音。
神志混沌间,她突然听到了一个低沉又清冷的声音。
“没事了。”
秦霜抬头望去,便看到纪寒洲站在救护床边,他的西装,被血染透,那些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一路跟着推床,直到抢救室大门口,他被护士栏退到一边。
“先生,你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别乱走动……”
纪寒洲驻足在门外,望着手术床被推了进去,大门关上,头顶亮起手术灯。
他脸色仍旧透着病态的苍白,因为失血过多,在原地驻足了很久,直到护士推来另一张床,扶着他坐了下来,他的呼吸,才平缓了几分。
“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