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川不动作，含笑的嘴边弧度没有变化。
他定定的看着琴栖之，琴栖之却忽然撤去了灵压，温润笑道：“空明若是想寻些开心的小玩意儿，我随他。”
“毕竟我和他有上万年的寿命，来日方长，比不得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短命。”
一旦琴栖之动手，同为大乘期尊者，顾清不可能察觉不到。
说不得顾清会及时赶出来救下他的弟子。
要动手也不能在这里动手。
燕岐川看着琴栖之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忽然嗤笑一声，“我和尊者就不一样，我的只能是我的，绝不可能是其他人的。”
说完之后燕岐川歉然的朝琴栖之说道：“师尊夜中怕寒，我先回去陪师尊了。”
琴栖之望着燕岐川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气，也转身拂袖离去。
第二天吃早饭时，顾清发现燕岐川跟琴栖之的气氛有点怪。
他看了看两人一眼，低头咬了口包子。
琴栖之悠闲自得的斟了杯茶慢饮，“空明，昨日的《安神曲》感觉如何？”
听《安神曲》时仿若进入仙境，神魂都得到安宁。
若是十六日时听，效果肯定很好，顾清的眸色亮了几分，“很不错。”
琴栖之不经意间看了眼燕岐川，唇角温和，“昨夜我有了改进之法，一会儿我们再去试试吧。”
“好。”
顾清三口两口吃完手上的包子，起身跟琴栖之离开，忽然顿住脚步转身对燕岐川说道：“还有一月便是宗门大比，记得勤加练习。”
看着顾清跟琴栖之走燕岐川的牙龈都快咬碎了，偏偏这时还不得不露出一个笑容，“弟子会的。”
顾清嗯了一声跟琴栖之去往阁楼。
改过之后的《安神曲》在顾清听来好像没什么区别。
琴栖之淡然的收回了手，“没有太大效果也无事，我多试试，总会有成功的时候。”
两人浅谈了一会儿，琴栖之的话题引到燕岐川身上，“空明，你这个弟子跟你住在一起？”
“嗯，他屋子还未修好。”
琴栖之能修炼到大乘，自然不会燕岐川说什么他信什么，更不会在顾清面前抹黑燕岐川。
那样只能得不偿失。
他笑的温润，一副为燕岐川考虑的模样，“正常弟子入宗之后都要做任务，他的灵根不好才要多加历练，说不得能寻到什么机缘有所提升。”
“总不能一直靠你为他提供，你把他留在宗里说不定会因此坏了他的机缘。”
琴栖之的话点到为止，顾清沉思起来。
因为他写的是三百年之后主角的历程，没有写反派，所以他不知道燕岐川的机缘是什么。
如果真因为他把燕岐川留在长寒山而导致他错失机缘，那对燕岐川来说不公平。
可是燕岐川现在才练气一层，这样的修为自保都成问题，更谈何找机缘？
“我再想想。”
养徒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顾清没有经验，他选择吸取琴栖之的建议。
当天下午燕岐川就住到了琴栖之送他的阁楼，阁楼遍布阵法，不会轻易倒塌。
他轻笑了一声，并不意外。
安青玉在山水宗交流阵法交流了一个月，琴栖之也住了一个月。
顾清十六日发作时是听着琴栖之弹奏的《安神曲》度过，安抚神魂的曲子顾清却感觉有些许飘渺。
脑海中恍惚想起的竟是燕岐川灼热的怀抱。
他轻轻蹙起眉头，心底唾弃自己犯了魔障。
一个月里燕岐川早出晚归做任务。
顾清极少见到他，他的神识偶尔漫游听到的都是夸赞燕岐川的话，什么‘脾气好待人温和’‘抓妖兽时总能抓住要害’。
等到两人再次见面就是宗门大比前。
入宗三个月的弟子大都在一二层徘徊，极少数的进入三层。
这大比的看头自然不是他们，但名次有时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眼前的少年褪去了瘦骨嶙峋的可怜，言行举止无一不知礼明事。
也不再像从前般巴巴的凑到他面前，顾清觉得他让燕岐川出去住是对的。
“师尊。”燕岐川腰间挂着一把灵剑，意气风发，神情却更加沉稳。
“大比不必太紧张，尽力即可。”
“是。”
大比之后燕岐川接了一个大任务，要外出一个月。
顾清给了他一块玉佩，上面有一块小型传送阵，遇到危险顾清能及时赶过去。
燕岐川不是这时候有意离开顾清身边，而是秘境已开他要去拿回他上一世的魔器万剑冢。
一眨眼时间又过了半个月，顾清每日与琴栖之弹弹琴喝喝茶，偶尔看看话本。
忽然，系统的声音忽然紧急的响了起来。
【反派有生命危险！】
顾清的脸色沉下来，琴栖之抚琴的手一顿，“怎么了？”
“岐川有危险。”顾清站起身，感知着燕岐川的方位，眉头紧皱，“失陪了。”
说完顾清撕碎空间，下一瞬身影消失无踪。
琴栖之望着顾清曾经站立的位置，忽然叹了口气。
顾清赶到时，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这里似乎是山崖底，四周都是高高的山，天空是血红色的，遍地尸骸，燕岐川生死不知的躺在前面。
顾清快步走了过去，下意识的去看燕岐川的脸色。
“燕岐川。”顾清叫了一声，燕岐川没有反应。
顾清心里慌忍不住问系统：【燕岐川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等他醒来。】
地上有不少残骸，顾清抱起燕岐川找到还算干净的地方放下。
正准备拿灵丹时忽然发现打不开储物戒。
他灵气没了。
系统及时为顾清解除疑惑：【这里是绝灵之地。】
绝灵之地顾名思义用不了灵气，这可能是燕岐川没有向他求救的原因。
等了一个时辰，顾清感受到了久违的饥饿感。
【可以去前面死人怀里摸东西。】
系统为顾清出谋划策，顾清不解：【摸东西干什么？】
【储物戒指需要灵气打开，百宝囊神识就可以打开，去看看他们的百宝囊里有没有食物。】
这里不能使用灵气，神识虽然被压制的厉害，但也勉强能用。
顾清叹了口气认命的去摸尸。
燕岐川在昏迷不是完全没有感知，他听到了顾清的声音，他想张口回应，神魂被万剑所穿。
没有办法，燕岐川的全部心神再次投入到收取万剑冢中。
等他醒过来时，就看见顾清盘坐在地上支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灵食发呆。
“醒了？吃点东西吧。”没了法术时刻保持静洁，顾清的衣袍衣摆处沾染上惹眼的血迹。
他一如既往的清冷表情，此刻竟有了些烟火气。
燕岐川这才反应过来昏迷中的声音是真的，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玉佩，完好无损，没有碎开。
“师尊，你怎么来了？”
顾清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神魂所引，感知到你有危险便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危险有些大。”
燕岐川刚受过折磨，脸色极其苍白，他低着头声音也沉闷的厉害。
“那师尊后悔了吗？”
燕岐川有考虑过要不要向顾清求助，可很快被他否决，因为收取万剑冢只能靠他自己。
而且这里是绝灵之地，顾清帮不上什么忙。
万剑冢虽然是魔器，但曾经也是仙器，杀人夺宝，不得不防。
但他不想顾清来不等于顾清后悔来。
若是顾清说后悔……
燕岐川的脑子里想法有些阴暗，还没等他想完，顾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后悔什么后悔。”
顾清选了个包子放到燕岐川手里，“我看你是饿晕了，什么胡话都往外说，我是你师尊，我不救你谁救你？”
“快吃吧，吃完我们想想怎么出去。”
包子微凉，燕岐川抬起苍白的脸愣愣的看向顾清。
顾清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燕岐川回过神，用力的握了下包子，苍白的笑着说道：“没什么，这还是这几个月来师尊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
‘因为我想当一个严厉的父亲啊。’
顾清浅浅露出一个笑容，“这样啊，吃饭吧。”
他拿了个包子啃起来，一边询问燕岐川这里的情况。
据燕岐川所说，他提前做完任务回宗不巧遇到这个秘境开启，阴差阳错之下进来了。
之后是正常的杀人夺宝过程，因为燕岐川没动贪念倒是安然无恙的活着。
“弟子到现在才知，这秘境原是一把伪仙器为自己寻主所衍生。”
燕岐川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向顾清，顾清先是一愣随后了然。
这可能就是反派的机缘了，幸好他当初听劝了琴栖之的建议。
“师尊不动心吗？师尊若是喜欢，弟子把它送给你。”
伪仙器，对于大乘期尊者来说也是难得一遇的宝物。
燕岐川的问话直白干脆又诱惑。
顾清睨了他一眼，“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宝物既是被你所得，自然是你的。”
“哪有师尊要你的机缘的道理？”
燕岐川恍惚的想起上一世空明尊者的话，‘天下宝物机缘，向来能者居之，本尊实力强大，自然该是本尊的，你不愿也得愿。’
他这时才彻底觉得，面前的这个师尊跟上一世的师尊不一样。
他呐呐的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顾清曲起手指敲了燕岐额头一下，“清醒了吗？”
燕岐川回过神，捂着额头喊痛，顾清关心的看去，“真有那么疼？我记得我下手不重呀。”
两人的身体离得极近，顾清发间好闻的清香传来，燕岐川悄悄勾起唇角，“骗师尊的。”
顾清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燕岐川，“好啊你，欺师犯上。”
燕岐川唇边的笑意不变，“弟子知错。”
下次还敢。
两人说了几句话，气氛活跃起来，血红色的天空似乎都没有那么压抑。
燕岐川跟顾清说了真实情况，“宝物还没有完全认为为主，所以接下来弟子还会陷入昏迷。”
顾清帮不了他，谁知燕岐川漆黑的眸子浮现一抹暖意，道：“接下来，麻烦师尊了。”
“我能做什么？”
燕岐川看向前面的遍地尸骸，“这些尸体很可能会活过来。”
“师尊需要在我清醒前，帮我拦住他们。”
单靠顾清一个人有些难，燕岐川从怀里掏出两个阵盘，布下之后陷入昏迷。
他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没有告诉顾清，这些阵盘完全可以挡住那些来自尸体的危险。
顾清深呼吸一口气坐在大石头上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尸体看，手中握着剑。
其实他很害怕。
从小到大他都没亲眼看着死人，而现在死人遍地，等会儿死人还会爬起来。
‘不怕不怕，顾清你可以的。’
大约半刻钟，果真有尸体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满脸鲜血分外可怕。
他们被陷入阵盘的杀阵中，顾清松了一口气。
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起来，第一个杀阵阵盘容纳不住，第二个阵盘是类似于出现一层保护层的效果。
尸体被拦在阵盘外，密密麻麻格外瘆人。
有些尸体像是发现端倪般朝阵盘埋着的方向走去。
这下顾清不能坐视不理，他出去拦住那些尸体，手中的灵剑削铁如泥，霎时间鲜血飞溅。
顾清发现这些尸体的目标不在他，而在昏迷的燕岐川。
也就是说，顾清现在完全可以趁着这会儿功夫寻找出路。
可顾清不想抛弃燕岐川。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满身鲜血，视线内也是朦胧的红色。
他跑到一旁大吐特吐。
‘好多血……’
‘好难受……’
顾清的脸色发白，燕岐川的脸色却好转了几分，他醒来走到顾清身旁抱住他，夺去他的剑握住他微微发颤的手。
“师尊。”
燕岐川没想到顾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的心第一次揪起来发痛。
他后悔了，他不该试探顾清。
燕岐川用清洁术去掉了顾清的满身鲜血，可顾清鼻息间似乎还有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埋在燕岐川怀里，紧紧抱着燕岐川，闻着燕岐川身上的味道，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抬起头，顾清的脸色极白，眼睛泛红眼尾还有泪花，看着燕岐川轻轻蠕动了下泛白的嘴唇。
离得远燕岐川没听清楚，他凑近到顾清唇边听才听到顾清说的是，“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