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舟知道，他又欠下顾清一个人情。
包括他和奶奶之前的医药费。
他欠顾清的越来越多了。
但不可否认，这些东西正是宋寒舟现在所需要的，他无法拒绝，也拒绝不了。
“真的谢谢你。”
顾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都说多少次了，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如果你觉得亏欠我的话可以多帮帮我嘛。”
宋寒舟点头应下，“好。”
“奶奶，今天你就和寒舟在这里住下吧。”
顾清的目光落在宋寒舟一旁的奶奶身上。
对于这位老人，其实顾清的心底有了一丝埋怨，埋怨她为什么对宋寒舟那么残忍，但在看到这位老人时他的所有想法都消失了。
两鬓斑白，皮肤枯槁，比起之前尚有精神的样子，如今的模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她的眼底没了精气神，病恹恹的好像整个面容上都浮现一层死气，这是儿子给她带来的打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奶奶命不久矣。
宋寒舟是可怜人，奶奶又何尝不是？
既然宋寒舟都说这件事揭过，他就没有必要死抓着不放了。
奶奶笑着对顾清感谢，布满褶皱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慈祥。
顾清又领着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冰箱家具什么的都有，但是生活用品还需要重新买，正好楼下就有一家超市。”
“奶奶，你先坐在沙发上，等我和寒舟买东西回来吧。”
奶奶应了声好，顾清就和宋寒舟下楼去超市了。
两人推了一辆购物车，顾清选了很多东西，牙刷牙膏毛巾……只要他能想到的生活用品，基本都选了。
刚拿了两个牙刷杯子转身，就发现购物车里被宋寒舟放了小半车的零食。
他看了一眼，奇怪的咦了一声，“宋寒舟，他们家的薯片，你也喜欢吃吗？”
宋寒舟摇摇头，“给你的。”
超市里人来人往声音喧闹，听到宋寒舟的回答，顾清忽然有一丝不好意思，“不用给我买，而且这也太多了。”
“要的。”宋寒舟没多说，又选了几包零食。
顾清震惊的发现，这些都是他喜欢的零食。
“宋寒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宋寒舟言简意赅，“在你卧室里发现的。”
卧室？
顾清忽然想到那些他之前半夜偷偷吃完藏在床底下的零食袋子。
不会吧……
可看着这熟悉的包装，顾清心底只能不断在心底哀嚎，他几次望着宋寒舟的侧脸想问清楚，又不由得打了退堂鼓。
要真是在床底下发现的，他邋里邋遢的形象岂不是被宋寒舟知道了？
顾清的目光火热宋寒舟怎么能察觉不到，但他偏偏不说，由着顾清心底乱猜。
结账的时候，顾清准备付钱，被宋寒舟拦了下来。
“我来吧。”
宋寒舟藏钱，但是不喜欢把钱放在一个地方，兔绞三窟，钱一般分多份，其中一份最大的被宋掷拿去赌，剩下的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撑过这段时间。
顾清没跟他抢。
付过钱之后，宋寒舟把零食分做两份，一份送给顾清，一份留下，只道等顾清下次来了吃。
周末忙活了两天，家里的东西差不多买齐了，宋寒舟也回归到正常的上课中。
本来班主任李长顺还担心宋寒舟退步了，但接连下来的几次大联考让他清楚的知道，那只是他的担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三上半年也悄然结束。
宋寒舟比起之前瘦的皮包骨头的模样多了些肉，许是营养补上的原因，身高再次拔高，长到了一米八五，这让顾清非常羡慕嫉妒恨，他的身高好像定格在一米七四，哪怕每天喝牛奶也无济于事。
小自习课上数学课代表分发批改过后的数学试卷，发到宋寒舟这里时，他笑着说道：“班主任找你，让你现在过去。”
“嗯。”宋寒舟不轻不重的应了声。
他额前过长的黑发修剪了，露出那双漆黑如寒水的眸子和还未成熟却已初现俊美的面容。
若说之前的女生是因为他冰冷的气质和常年的第一受吸引，如今更是因为这俊美的容貌。
基本上宋寒舟每天桌洞里都会收到一堆的情书小礼物，而顾清什么都没收到，他有些羡慕的嘀咕了几句后，就再也没见到宋寒舟收到过情书。
十几分钟后，宋寒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表格。
顾清好奇的凑过去，“这是什么？”
“寒假自愿留校申请书，留校期间包吃包住。”
“啊？”
自愿留校？
顾清想了想隐约记起这回事，高三尖子班基本没有假期，争分夺秒，哪怕过年也只是才放七天假。
很明显宋寒舟是尖子生，班主任想把宋寒舟留学校假期偷偷开小灶。
顾清咂咂嘴，“那我怎么办？我们本来都说好一起学习的。”
宋寒舟摩擦着手中的申请书，“我不留校了。”
一听这话顾清连忙摇头，“那不行，既然班主任打算给你们重点培养，这课程肯定很好，你还是留校吧。”
宋寒舟似乎被顾清劝下去了，他把申请书放到桌洞里什么都没说，转而掏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放在顾清手边。
“喝吧。”
顾清一边吸着牛奶一边看着试卷错题，时不时的询问宋寒舟几句，氛围其乐融融，就连前面的孙休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他忍不住戳了戳张希，“你有没有觉得宋寒舟对咱老大有点太好了？”
张希迟钝的啊一声，随即挠挠头道：“之前宋哥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是老大出手帮忙的，宋哥对咱老大好不是应该的吗？”
“要是不好的话，岂不是说明宋哥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孙休摸摸下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别是我想的那样。”
“你想的哪样？”张希好奇的问道。
“秘密。”孙休不说。
跑完课间操，顾清抽空去厕所里打了个电话，中午午休的时候被人叫了一声。
当时他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一抬头看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班级门口朝他挥手。
是之前给宋寒舟送情书的王美美。
她来找我做什么？
顾清想不明白，但还是出去了。
班里的人看着俊男美女的组合忍不住嚎叫起来，这让王美美本就羞红的脸更加红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顾清努力的扒拉着记忆，终于想起两人上一次的交际，王美美被几个男生堵在走廊里，“是那个谁又找你麻烦了吗？”
王美美轻咬下唇摇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有些事想问你。”
班里起哄声有点大，一些准备休息或者学习的同学微微皱起眉头，显然有些不满。
顾清指指楼下的青松树，“这里有点吵，要不我们下去说吧。”
王美美松了一口气，“好。”
两人下楼之后，班上的起哄声才消失，留下一片窃窃私语。
“你说王美美来找顾清干什么？”
“哎呀，一看王美美就喜欢顾清，除了过来表白还能干什么？”
“不过王美美是真可爱啊，一米五九的身高，眼睛水灵水灵的，其实你别说，我还怪喜欢她的，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顾清这下子真是好福气。”
“……”
羡慕赞叹不绝于耳，宋寒舟蓦的起身，动作太大拖动身后的板凳，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班上忽然安静下来，纷纷抬头朝宋寒舟看去，只看到他冰冷的表情和夺门而出的背影。
众人面面相觑，“宋大神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他也喜欢王美美？”
“不应该啊，如果他也喜欢王美美，那上次王美美跟他告白的时候他就该同意了呀。”
有人弱弱的补充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太吵，吵到宋大神学习思路了，所以人家生气走了。”
额。
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班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一月的天进入冬季，上午才刚下了一场雪，翠绿的青松上还挂着未消融白雪，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顾清选了个安静的位置，正好站在青松树不远处，这才抬头朝王美美看去，“现在可以了，没人再吵吵闹闹。”
“嗯……”
王美美有些紧张，水灵灵的眼睛却是格外的亮，“顾清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顾清点点头，“我当然记得啊，你是之前给寒舟送信的王美美嘛。”
这话对也对，不对也不对，王美美顿了顿，没想太多，还是深呼吸一口气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口。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清楚你的态度。”
啊？
顾清有些奇怪，“我的什么态度？”
“就是……就是……我给你信上写的事情。”
“什么信……什么事？”
“我放在你桌洞里的信你没看到吗？”王美美像忽然意识到什么，失声的问道。
顾清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在桌洞里看见过什么信。”
这就奇怪了。
信是王美美怕结果失望接受不了，趁顾清不在教室偷偷放进去的。
但是现在顾清说没有见过信。
孙休张希不会动他的东西，能拿走信的……最可疑的竟然是宋寒舟。
顾清想到微微摇头，不可能，宋寒舟怎么丢他的信？可能是不小心掉了吧。
“那可能是丢了吧……”王美美轻咬下唇，不知道是紧张多一些还是松一口气多一些。
松口气是信顾清没看到代表没拒绝她还有希望。
紧张是不知道顾清会不会拒绝她。
天气很冷，女生爱美，王美美穿着一件薄毛衣，外头套着一件白色针织外套，下身阔腿裤以及及踝短靴。
两人在外面站了近十分分钟，王美美被冻的鼻尖发红，脸上的热度也降了下来，却依旧很紧张。
“其实……顾清，我发现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想告诉你，不想留下遗憾，所以，你能看完我的告白信再决定吗？”
王美美双手递出，赫然是一封用心制作的粉白色信封，在冰冷的白雪之中，顾清似乎还能闻到上面传来的独属于女生的馨香。
顾清想了想，然后伸手接过了信封。
咔嚓——
宋寒舟面无表情的站在一颗常青树后，心底涌现的酸涩怒火致使他掰断了常青树分叉的一根小树枝。
他不知道王美美是谁，但他知道王美美已经递给顾清四封情书，是一摞情书中署名最多的一个人。
所有的情书礼物都被他处理掉了，没有让顾清发现分毫。
可现在意外还是发生了。
口腔中蔓延着一股鲜血的腥味，舌尖已经被他咬破，可宋寒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俊男美女，身体僵硬，狭长的眸子越发阴鸷。
不可以。
该死。
只能是他的。
无边的冰冷在弥漫，宋寒舟丝毫能感受到那寒彻入骨的凉意。
他深呼吸一口气，阴鸷的目光没有改变，脑中的理智却渐渐的回归。
不，他不能这样，这样只会引起顾清的厌恶，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就算那个王美美成了顾清的女朋友又如何，跟顾清在一起最久的还是他这个‘兄弟’啊。
他大可以撺掇顾清改变主意。
想到这里，宋寒舟薄唇勾起一丝阴冷的笑。
更何况，顾清现在还没有同意。
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要好好的谋划，确保万全把顾清留在身边。
尽管一遍遍的说服自己，但在看到王美美扑倒顾清怀里，顾清展开双臂轻轻回抱住王美美的时候，宋寒舟心底依旧痛的不能言语。
口腔中的血腥气再次弥漫，骨节分明的手指蓦的收紧，再待下去理智尽失，最好的选择是马上转身回教室、
可宋寒舟的脚仿佛钉在原地般不能动弹，自虐般的看着两人拥抱在一起。
他恨啊。
恨性别有别。
恨身份有别！
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知过了多久，等宋寒舟回过神来时，顾清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天地间白雪皑皑，少年俊逸清隽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疑惑怀疑闯入他的眸中，“宋寒舟，你在这里干什么？”
轰——
宋寒舟脑中好似响起一声剧烈爆炸，脸色骤然苍白，指尖攥紧。
顾清发现他偷看了——
他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从此厌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