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青年穿着那件看不清原本面目的衣服，站在光中，亮眼的刺目。
他的态度依旧温和。
一步步的朝他走来。
伤痕累累的手臂抬起，轻轻的帮他擦拭掉脸上迸溅的鲜血。
“对不起，我来迟了。”
何易动了动沾染黏稠血迹的手指，漆黑的眸子看向顾清，“你为什么不跑？”
“我为什么要跑？”
“因为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我是丧尸，还是一个喜欢杀人的怪物，你没听到吗？刚刚他们都在喊我怪物，都在害怕我。”
这是十几天来，何易第一次跟他说这么长的话，声音带着少年的嘶哑。
顾清说不清什么的感觉。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更多的是来自心底的内疚。
十六岁，本该刚好踏入高中迎接希望的美好年纪，却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凄惨和磨难，成了终身的噩梦。
而这些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不会跑，不会害怕你，我是你的哥哥，你的家人，小易，你可以尝试相信我。”
“这句话永远有效。”
顾清的声音不急不徐，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郑重。
看着青年认真的神情，何易蓦的怔住了。
脑海里想起母亲推开他，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们父子两个都不是正常人，都是神经病！滚！’
他当时委屈难过不解，现在想来，他果然不是一个正常人。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对折磨他八年的人心软？
尽管面前的这个人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何易沾染鲜血的手慢慢抚摸上了顾清的脸颊，迸溅了血迹的脸庞带着诡异的温柔，“我能感觉到你很害怕，所以……”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走了，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
“如果你没走，从今往后，你面对的都是我这样一个丧尸，一个怪物。”
“你想清楚了吗？”
这些话，说是说给顾清听的，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装死消失多日的系统小满立马跳出来：【宿主大大，你千万不要相信，这是反派在诈你！他在说反话！你走了绝对会非常惨！】
顾清心底给了小满一个白眼：【废话，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
顾清温暖的手覆盖住何易放在他脸上冰冷苍白的手指，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我是你的哥哥，我不会走。”
其实他更想说他是何易的爸爸，但是他不敢。
许是正午的阳光太刺眼，照在顾清的身上，耀眼的让何易移不开目光。
顾清看到何易笑了一下，头顶上的五颗小心心，肉眼可见的变红了半颗。
“！”
这是前所未有的突破！
何易的手穿过顾清的耳边，来到他脆弱的后颈，在顾清不明所以的神情中，一把勾到怀中。
他的力气极大，抱的很紧。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没有丝毫的空隙。
“我记住了。”
我的。
哥哥。
很正常的语气，不知为何，顾清却没忍住微微颤抖一下。
*
何易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具体表现为他没再四处乱丢顾清。
天色渐晚，他带着顾清找到了一栋双层小别墅，装潢不错，屋子里只有血迹，没有丧尸，应该是被何易提前清理掉了。
时隔近半月，顾清第一次洗上了澡。
里里外外洗了三层，才终于洗干净。
研究员的身体像一只白斩鸡，不过跟他宅男的身体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脸还是他那张脸，清隽俊秀，没什么太大变化，浅色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带着温和。
换上新衣服，何易也正好出来。
啃了许久不知名食物的顾清决定吃一顿热腾腾的饭。
末世十几天，早就停电了。
不过这户人家家里有个小发电机，冰箱通电，里面的青菜只是微微蔫巴，顾清又挑了几个模样不错的番茄，在上面的橱柜里翻出几条挂面。
用他那不太娴熟的技艺切青菜番茄，煮挂面。
煮了两碗挂面汤。
正好他和何易一人一碗。
顾清端到茶几上，“吃面了。”
坐在沙发上正在思考的何易被打断，目光落到正在吃面的青年脸上。
俊秀的脸庞，唇角还挂着温和的笑，是最招女孩子喜欢的那一款。
他专心致志的吃着面，舌头被烫到了，像小狗一样斯哈斯哈着舌头。
没德行。
他当时怎么会心软？
察觉到何易的目光，顾清吸溜了一口面，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不吃？”
何易淡淡说道：“丧尸不需要人类食物。”
好像是的。
顾清微微沉默。
何易的外表跟人类一模一样，他做饭下意识的多做了一份。
“不过我可以试试。”
实验室八年，食物全是注射营养剂，何易不太习惯的用着筷子。
他挑起热腾腾的面条，看到碗里切的不规则的番茄和青菜，眸子微凝。
八年的时间。
足够他对研究员顾清有清楚的认知。
吹毛求疵，重度洁癖，冰冷傲气，强迫患者。
解剖切出来的肉片要大小均一，重量相等，连白手套上，都不许有一丝污垢。
这样的人，真的会在失忆之后性情大变，连肌肉记忆都失去吗？
眼前的人，真的是之前的顾清吗？
不是顾清，他又是谁？
他什么时候来的，又什么时候会走？
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慌不安席卷何易的心。
“吃呀，你怎么不吃？可好吃了。”吸溜了半碗面条的顾清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盯着碗不动作的何易。
他伸出头看了看。
青菜青的，番茄红的，面条白的，怎么看怎么有食欲，没什么问题呀。
“吃。”
何易动了动筷子，夹起面条吃了下去。
饱餐一顿，再加上今日的突破性进展，顾清心情满足的睡觉休息。
夜晚。
听到身旁顾清平稳的呼吸声，何易漆黑的眸子望向顾清。
他的精神力进入顾清的脑域，控制了顾清的精神。
被控制的顾清慢慢坐起身。
“你是谁？”何易问。
顾清闭着眼睛，声音呆滞，“……我是顾清。”
何易一顿。
真的是顾清，他之前想错了？
他眯着眼眸，没有放弃，再次提出一个问题，“是研究员顾博士顾清吗？”
“……不是。”
听到预期的答案，何易清楚的发现他松了一口气，心里弥漫着欣喜。
果然，这个对他好的人不是虐待他的顾博士。
何易全程把顾博士从实验室里带了出来，没有离手，他很确定，这是顾博士的身体。
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身体是顾博士，里面的芯子换了。
“那么……你是谁，靠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涉及到现实世界以及系统，属于极度机密，系统的保护机制开启。
顾清的脸上呈现痛苦的神情，违规的话自动被系统屏蔽。
“我是顾清，从……来……何易……离开……”
这句话磕磕绊绊极其艰难，大部分的话都没了，吐露出来的信息不足。
就在何易想再一步加大对顾清的控制时，顾清晕了过去。
这种精神控制对人体的伤害是极大的，进行一次后，若不歇三年五载，再次控制，极有可能造成目标的痴呆等一系列副反应。
这次的控制只能被迫中止。
望着顾清清隽的面容，何易缓缓抚摸上他的脸庞。
哥哥，我给过你机会的。
无论你是谁，既然选择留到我身边，就再也别想离开了。
第二天醒来时，顾清只感觉腰酸背痛，精神极差。
仿佛跑了十几公里般。
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猛然发现脖子上多了一个黑色项圈，系了一条绳，绳子的那一头在何易手上。
“！！！”
“小易，你这是干什么？”
何易淡淡说道：“拴住了，就不会跑了。”
顾清就差发誓了，“不用拴我，我绝对不会跑的。”
何易并不理会顾清的话。